削减美元“影响力”，人民币政策的走向……

手中持有巨额美元的风险自金融危机以来成了中国政府和金融领导人们的一块心病。在大张旗鼓地推动特别提款权（SDR）没有特别功效，在增加黄金储备的措施有如隔靴搔痒后，中国政府再度出手，准备在贸易中更多地直接使用人民币结算，以此来削减美元的“影响力”。这一举动虽然没有如特别提款权的建议那样在新闻界一石激起千层浪，却引起了一些经济学家的关注，有人甚至认为，这是中国让人民币自由兑换的第一步。 中国政府的决定是，在最初阶段让上海、广州、深圳和东莞几个城市在出口时可以不用美元而使用人民币结算。尽管只有几个城市，却都是中国的出口重镇，而且这将是人民币首次被正式允许在境外使用。 “这种结算计划是自愿的，而且将只能让一小部分集团受益。” CIMB-GK（香港）证券公司负责对华政策和风险研究的高级副总裁鲍琳·龙格（Pauline Loong）说：“但是，这一举动的影响将是深远的。这一计划将人民币的使用扩展到大陆之外。我们认为，这是中国完全开放资本帐户和让人民币完全自由兑换的第一步。” “我认为，这触及到了重要问题。”美国著名智库美国企业研究所（American Enterprise Institute）的经济学家菲利普·列维（Philip Levy）在接受《华盛顿观察》周刊采访时说：“中国发现自己过度依赖外国货币，而且对美元的前景感到担忧。但是人民币在更加容易使用——可兑换之前，不会成为国际主要流通货币。不过，这次的举措似乎是向正确方向迈出的一步。” 近期影响有待观察 中国政府公布这一计划时表示，鉴于国际贸易大多以美元结算，该计划的目的是为了减少汇率变化的风险，提振中国正在下降的对外出口。由于受到金融危机的影响，中国二月份对外出口比去年同期下降了25.7％。 摩根大通（JP MORGAN）中国证券主席李晶（Jing Ulrich）表示，让几个城市在国际贸易中以人民币结算的举动与中国政府逐步让人民币自由兑换的方针相吻合。 早些时候，中国政府已经允许香港和澳门的公司在与珠江三角洲做贸易的时候使用人民币结算。另一项类似的计划，即让广西和云南两省在与东南亚国家贸易时使用人民币结帐，也在拟议中。 该计划执行后能立即从中受益的并不是人民币本身，也不是中国的整体经济，而是需要人民币的外国商家和能让外国合作方接受人民币的中国商家。前者主要是那些既对中国出口、也从中国进口的商家，他们大多在中国也拥有自己的工厂，可以消化人民币，而同时又免除了兑换风险；后者主要是那些有实力令其外外国合作者接受人民币的中国商家，他们也可以较轻易地免除兑换风险和成本。 “按照新公布的计划交易的贸易量最初不会太大。” 龙格表示，“但是这不会令北京过分担心。该计划是对让资本项目自由兑换的一个试点。但是，这也可能会减少中国出口企业的收入，如果人民币继续对美元升值。这也可能使中国政府持有的美国政府债券贬值。” 对抗美元贬值威胁 此次增加人民币使用的计划同样是受美元贬值威胁的驱使。自从金融危机以来，中国政府和金融界被这一危险折磨的寝食难安，特别是美国政府为了对抗金融危机大肆发行美元之后。美元大幅度贬值将会使中国大量出口赚来的外汇价值付诸东流，也会使中国政府手中持有的大量美元债券失去原有价值。 “显然，美元过去几年的贬值使中国对依赖美元作为储备资产的政策重新进行评价。在美国政府推出大规模财政赤字后，中国对美元进一步贬值的可能更加担忧。”美国威斯康星大学（University of Wisconsin）经济系教授陈庚辛（Menzie Chinn）在接受《华盛顿观察》周刊采访时说。 “目前的金融危机几乎肯定会增加（中国政府）进行某些改变的压力。”美国企业研究所的列维对本刊说：“然而，这些小步骤不会对降低美元贬值的风险有太大作用。这些风险不在于短期的贸易结算，而是更多地在于大量的美元外汇储备。” 据统计，中国大约2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中有70％为美元，无怪乎美元汇率的风吹草动都令中国的金融官员心惊肉跳。从长远看，增加人民币在外贸中的使用，有助于减少对美元的依赖。李晶表示，资助美国的刺激经济计划的资金有可能加剧美元走软。“鼓励中国的贸易伙伴以人民币结算有助于降低汇率风险和交易成本。” 生产陶瓷产品的广西三环企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就非常殷切地希望这一计划的实施。该公司的一位高管表示，美元汇率的波动是该公司面对的严峻问题，去年仅仅因为汇率变化就损失了1600万美元的利润。 “今年以来，公司一直在致力于降低外汇波动的风险。” 三环企业集团的一位副总裁说。 外商会接受人民币吗？ 三环企业集团表示，只有长期合作的大客户才有可能接受用人民币结算，至于不同客户的意愿则令人怀疑。主要原因是，人民币还不是一种可以自由兑换的货币，中国出口商的外方合伙人将不得不先用本国货币换成美元、在换成人民币，从而造成经营上的麻烦，除非这也企业同时对中国作几乎同样价值的进出口生意。 香港中小企业协会前主席西蒙·石（Simon Shi）也对用人民币结算的可行性表示担忧，除非中国政府同时放松外汇管制。“即使是个人人民币帐户，我也不可能取100万元人民币，然后汇去香港。” 石先生说：“这是因为在香港我们每次不能兑换超过2万元人民币，一天之内累计不能超过8万元人民币。” 香港大学中国金融研究中心主任宋敏（Frank Song ）也表示，中国的外汇管制会有碍于其他国家对于人民币的接受。例如，一个国家在面对金融危机的时候将不能用出售人民币的方式来捍卫本国货币。不过，宋敏认为，使用人民币结算和清算将是使人民币完全自由兑换的第一步。 “只要人民币还受到资本管制，而且中国进一步实施金融管制的危险还存在，我怀疑，外国金融公司是否会愿意用人民币结算。” 陈庚辛教授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说。 跳出美元泥潭很艰难 李晶表示，尽管在国外推广人民币使用将耗费时日，这一举动将对中国有利。“除此之外，还需要建立人民币的兑换和对冲机制，外国公司需要对用人民币结算建立信心。” 李晶说。 经济学家们普遍认为，自由兑换是人民币成为国际货币之前所必需的。“尽管人民币不太可能在不久的将来代替美元，如果不断让人民币自由化，人民币也许会成为欧元那样的地区货币标准。” 李晶表示。 “短期内，这些举措不会有明显的影响。” 陈庚辛教授对《华盛顿观察》周刊指出，“这是达到让人民币自由兑换长期目标漫长过程的第一步，这一进程将有赖于取消资本控制，并且加强一个稳固的但不再深度干涉金融系统的政治体系。在美国，有更多的信号显示，中国人不愿意再白白给美元当守护神了。” 即使人民币有朝一日自由兑换，并且成为了国际主要流通货币，中国经济仍然将面临外汇风险。造成中国陷入“美元陷阱”的并不是人民币的国际地位本身，而是世界和中国经济中存在的根深蒂固的不平衡。 “值得注意的是，即使人民币成为像美元、日元和欧元那样的主要国际流通货币，也不会保证中国避免其他货币贬值的风险，除非人民币的汇率完全由市场决定，同时中国还要相应缩减其外汇储备。” 美国企业研究所的列维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说：“而人民币的升值将对中国的出口业造成巨大挑战。” 一些西方学者针对中国最近一系列跳出“美元陷阱”的努力认为，这实际上反映了中国经济的弱点，而周小川创立替代美元货币的呼吁等于是自己承认了自己的弱点。中国现在深处美元陷阱，却没有什么好的对应之策。要知如此，还不如十年前就开始让人民币开始升值，以减轻贸易的不平衡。 普林斯顿大学（Princeton University）著名教授保罗·克鲁格曼（Paul Krugman）最近指出，周小川的讲话表明，中国不可能迅速降低其超高的储蓄率。同时，现在也不是要求美国人减沙消费、增加储蓄的时候。总之，中国尚为进行对应全球危机所需的变革，同样，美国、日本和欧洲也没有。改造世界经济体系中根深蒂固的不平衡的努力在原地踏步。这对于中国走出美元泥潭绝无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