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曼底巡礼 – 纵览中国-China In Perspective

5月29日在圣密歇尔山教堂待到11点多，即开车离开前往诺曼底登陆战役的海滩，但由于交通事故，A84 号高速关闭，只得从小路北上。法国的高速很快，但小路很慢，而且弯弯曲曲的穿街过巷，时速不到40公里。好在我们有唐唐 (Tom-tom) 领路，里面下载了全欧洲的地图，所以尽管慢些，但不会迷路。原以为后来上了高速N174就一切顺利，谁知刚走十几分钟，又出了状况，高速又被关闭，只得再走小路。磨磨蹭蹭用三个多小时才到诺曼底，本来走高速只要一小时多。于是自我安慰说，我们省了不少买路钱，法国高速公路收费利害，至少是美国的两三倍。另一个好处是零距离接触农舍，牧场，庄稼，能充份地欣赏到诺曼底优美的田园风光。 诺曼底是法国西北部著名的历史文化大区，面积与台湾相近，北临英吉利海峡，海岸线长达600多公里。以其独特的建筑风格，奶酪和苹果酒而闻名。诺曼底不仅是旅游胜地，也是个丰饶的农牧之乡，平缓的丘陵微波起伏，充满动感。牧场上到处长着齐膝深的青草，奶牛悠闲地踱步，马儿低头啃草，马驹蹦跳撒欢，诺曼底名贵的纯种马也是饮誉世界的。农田里的大麦刚刚黄芒，还有成片的油菜，满山的苹果园，田头溪边是烂漫的野花，其中有一簇簇火一般燃烧的罂栗花，装点着美丽的山野。更令人赞赏的是一座座独立的农家小院，不管是栅栏围墙还是灌木篱笆，都一律地爬满了玫瑰，蔷薇等各色鲜花，显得如诗如画，淡泊恬静，很有情调。 我们来到诺曼底是5月29日，差一个星期就是诺曼底登陆的65周年纪念日。一周后看电视，见奥巴马和战时各盟国的领导人聚集诺曼底，举行了隆重的纪念仪式。同时，在诺曼底的不同城市和地区也举办了450多场活动，来纪念这个人类历史上的非凡事件。 65年前，即1944年6曰6日凌晨零点，在2200多架轰炸机的掩护下，2400多架运输机和900架滑翔机满载着美英三个精锐空降师，像一群黑压压遮天蔽日的钢铁大鸟，冒着恶劣的气候，轰鸣着飞越英吉利海峡，把两万三千多伞兵和装备空投到德军的诺曼底防线的纵深后方，拉开了诺曼底战役的序幕。凌晨，盟军空军和海军对诺曼底海滩80公里长的德军阵地进行了猛烈的地毯式地饱和轰炸，凌晨6点半，16万盟军官兵乘两栖登陆艇在五个海滩强行登陆，与在地堡里防守的德军展开激战，直到夜10点，盟军终于站稳了几块滩头阵地，6月6日被艾森豪威尔称之为历史上“最长的一天”。习惯上叫做D-DAY。 接下的几天里，后续部队源源而来，盟军穿插南进，撕裂纳粹防线，扩大战果，6月12日，五个登陆场连成一片，6月18日，一个面积1万平方公里的西线战场正式形成，希特勒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7月24日，诺曼底战役的战略目标胜利完成，此役，盟军共投入兵力288万人，舰艇9000多艘，战机13700多架。德军投入的兵力51万人。战役中，盟军共消灭德军11.4万人，盟军则有12.2万人阵亡，其中有美军9386名。7月25日，巴顿的第三军一马当先，冲出诺曼底，快速向前推进，两个月后，解放巴黎，三个月后解放法国和比利时等国，并攻入德国本土，法西斯德国的灭亡已指日可待。诺曼底登陆战役规模之巨大，战斗之残酷是人类战争史上所罕见的，此役是二战的一个关键转折点，对战后世界的政治格局也影响深远，意义重大。 战后，为了纪念那些在此役中献身的英烈，他们的遗骨被按国籍安葬在诺曼底地区28座公墓中，供后人景仰祭奠。有意味的是，法国政府也为阵亡的德国士兵在诺曼底建立了公墓，分成五个墓地安葬，还有少数德军的尸骨和盟军的遗骨葬在一起。德国公墓游人少些，但有很多德国人来凭吊他们的亲人。我很感动，为法国政府人道主义的情怀而感动，两国交兵，普通士兵各为其主，虽然是侵略者，战败者，但也是为他们的国家或他们的理想而献身，也一样值得怜悯宽容并给予人道的对待，毕竟这些德国兵大都是十八九岁的孩子。联想到中共胜利后对敌手的斩尽杀绝并祸及亲属，只能感慨东西方文化的巨大差异。 我们来到海滨克勒维尔的美军公墓，参观了纪念馆的图片和说明，然后来到著名的奥马哈海滩，阳光明媚，海浪温柔，海鸥点点，沙滩平坦，一点也看不出这里曾是诺曼底登陆战中最为血腥的屠场。奥马哈海滩长9公里，海岸多为30几米高的峭壁，地形易守难攻。盟军情报认为这里的德军只有一个团的后备役人员，战斗力差。却不知“沙漠之狐”隆美尔在3月将德军精锐的352步兵师调来，由一个主力团就驻守在奥马哈滩头。登陆的美军士兵完全暴露在德军旋风般的火力网中，一辆辆两栖坦克翻沉海底，一艘艘登陆艇爆炸燃烧，一批批抢滩的士兵倒下，鲜血染红了海水，整整两个小时没有一名士兵能冲上海滩，登陆行动几乎完全失败。 就在这危急万分的时刻，美海军17艘轻型驱逐舰冒着被水雷炸沉和触礁搁浅的危险开过来，在距敌700多米的近距离对德军的火力点猛烈开炮，施行火力压制，美军敢死队特种兵的勇士们在德军的弹雨中用绳索和铁钩乘机攀上峭壁上的豪克碉堡，步兵同时发起冲锋，空降兵从后方包抄，天黑的时候，终于占领奥马哈海滩，但2500多名美军士兵永远地倒在这里，魂断异乡。使奥马哈海滩和瓜达卡纳尔岛，塔拉瓦岛和硫磺岛这些不朽的名字一样以其悲壮惨烈而被永远地载入在美国军事史册。电影《抢救大兵瑞恩》中开始那一段经典的战争场面就取材自奥马哈海滩。 与奥马哈海滩的惨重伤亡相比，也是由美军主攻的犹他海滩就幸运的多。由于受东南方潮汐海流的影响，美军登陆艇向南偏离了1800米，没有在预定地点上岸。这个错误反而给美军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好运，因祸得福。在原来预定的登陆点德军有一个团和两个炮兵连，而在这个“错误”的登陆点德军只有一个连的兵力。在强大的火力支援下，水陆坦克也在上岸时也没有受到多大损失，所以登陆作战异常顺利。美军6点半登陆开始，至10点已基本肃清德军守军。美军在犹他海滩仅阵亡197人，是所有5个海滩中损失最小的。整个D-DAY共有8000多盟军阵亡，比统帅部预估的两万人要好很多。 值得一提的是有21名当时在英国海军学院学习的中国留学生也参加了诺曼底战役，他们有的在巡洋舰上，有的在战列舰上，还有的在航空母舰上担任主攻和掩护任务，为战役的胜利作出了贡献并获嘉奖。 我们去看了豪克碉堡，沿着狭窄的台阶走下去，看见钢筋水泥掩体有近一米厚，满是坑坑洼洼的弹痕，两边是堑壕和工事。从顶端往下看，是30多米高的峭壁和波涛澎湃的大海，豪克角呈弧形突出在大洋中，居高临下，视野开阔，便于展开火力，其上的155毫米口径大炮能轻易击沉登陆舰船，严重地威胁着奥马哈和犹他两个登陆场。当年225名特种兵二营的英雄攀上岩顶，经过激烈的反复争夺拼杀，终于控制了这个制高点，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只有90人活了下来。我们抚摸着那些弯曲的钢筋和累累的弹痕，遥想当年的腥风血雨，不禁心潮翻卷，壮怀激烈。 豪克角的附近还有好几个地堡，寨桩和铁丝网原封不动地保存下来供人们参观，周围约数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密布着大小不等的炮弹坑，65年来的风雨剥蚀，填平了一些，坑里都长满了青草，已不复昔日的狰狞，但今天看起来还是触目惊心。大的弹坑直径有数十米，2-3人深，可见当年盟军炸弹的威力。女儿跑到弹坑底部搜寻了好一会，想捡块弹片作为纪念，可惜未找到。今天豪克角的顶端耸立着一根一剑冲天的纪念碑，盟国的国旗环列四周，美国总统里根曾在此发表过演说。 我们又回到美军公墓，在一片青松环绕的绿茵地上一行行，一排排白色大理石的十字架像是列队操练阅兵式的士兵，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整齐划一端庄肃穆。9386个十字架铺天盖地，与青草绿树汇成一片白和绿的海洋，给人以强烈的视觉震撼。我们缓缓地走进十字架丛林，所有的十字架都面朝西方，遥望着大洋彼岸的故国亲人。并非所有的十字架都一样，有的十字架上面一颗六角的大卫星，因为地下躺着的是犹太战士。看见有一些美国人来扫祭他们的亲人，墓前摆着成束的鲜花。我们轻轻抚摸着雪白如玉的大理石表面，那上面镌刻着烈士的姓名，籍贯和生卒日期，几乎都是十八九岁，像我女儿一样的年纪，让我的心悸动不已：自由不是免费的！没有这些英烈的献身，人类至今也许还生活在法西斯或苏维埃的奴役之下。 看着这块庄严美丽的墓地，使我想起在纪念馆看到的克拉克将军的一段讲话：“我们是为事业而不是为征服而战，你要证据吗？就看看这块墓地吧！这就是我们的征服。我们所要的一切仅仅是能够掩埋我们勇士的一块土壤。”（IF EVER PROOF WERE NEEDED THAT WE FOUGHT FOR A CAUSE AND NOT FOR CONQUEST, IT COULD BE FOUND IN THESE CEMETERIES. HERE WAS OUR ONLY CONQUEST: ALL WE ASKED … WAS ENOUGH … SOIL IN WHICH TO BURY OUR GALLANT DEAD. GENERAL MARK W. CLARK） 这块土地，美国政府从法国买下来，仔细地把每一具战士的遗骨残肢整理安葬。凡没有找到遗体的都算失踪，他们的命字籍贯生辰都刻在陵园里半圆形的石墙上。陵园的花坛中边座称为“兵之魂”的青铜雕像，是一位凌空跃起的青年战士，头颅高昂，两臂伸展，似乎在拥抱自由和平的曙光。 美军公墓是诺曼第所有公墓中最气派的，尽管美国政府的诸多政策难免令人诟病，但她对自己的子民，尤其是为国捐躯者的尊荣礼遇和关爱却是令人动容的。至今美国还在不倦地找寻越战烈士的遗骨，不久前还在中国深山发现当年飞虎队战士的遗骸，被隆重地迎接回国下葬。一战，二战，韩战，越战所有阵亡和失踪者的名字都被郑重地铭刻在纪念墙上，供亲人和后人景仰。最近，为了营救两个韩裔美籍的女记者，前总统克林顿亲赴平壤，把她们接了回来。当我看到她们在机场和家人们拥抱哭泣的镜头时，也禁不住潸然泪下，突然间我明白了，原来美国的强大并不仅仅是因为拥有原子弹氢弹，而是这种爱民如子的精神，这才是凝聚人心，无坚不摧的真正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