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引言:被引诱的狂妄</P> <P> 全球化是否真地成为人类社会的现实图示,尚无牢靠的哲学基础来支持。而全球化带来的不可避免的经济危机又使全球势力版图重新描画,中国成了这一重新描画但未必是重新分配的最大受益者。中国国内的狂热的民族主义分子以仇日为嚆矢,翻版利用日本右翼的理论,声称要将日本变成中国的一个省。</P> <P>这种狂妄的论调还在发酵,有人甚至讨论何时兼并外蒙以及越南等国的话题。</P> <P>「日本将成为中国的一个省」首先出自日本右翼政论家平松茂雄。平松曾任日本国家防卫厅防卫研究所的第三室主任,也是有名的政论家,他曾在2006年3月出版过一本名为《中国吞并日本》的书。该书所设定的前提是大陆在吞并台湾。这样的逻辑前提,事隔一年后被一位右翼政治家所重复。自民党的政策调查长中川昭一2007年2月26日在名古屋市发表演讲时说:今后十五年,中国大陆若是统一了台湾,那么二十年内日本可能就会变成中国的一个省。</P> <P>日本右翼政治力量的高调“臣服”,是有特定政治目的的。中国的民族主义分子们全然不考虑国际战略的格局,更不理会日本内政的重大变数,把平松与中川的论调奉为圭臬。在当前中美关系高危之际,吞并日本的虚拟讨论就变成了变相反美的情绪宣泄。事实上,在全球化缺乏新的哲学基础的窘迫格局下,不仅中国吞并日本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即便不考虑台湾因素,而且全球的分裂浪潮已经必须面对第三波。</P> <P>不妨我们从历史逻辑方面与现实趋势方面,进行简要的分析,以厘清真相。</P> <P> 一、二十世纪的第一波分裂浪潮</P> <P>人类自从进入工业革命以来,全世界的地理距离在新技术面前就显得无关紧要了,因此没有全球化名称的全球化实际上已经开始。殖民主义是一种全球化模式,社会主义政治也是一种全球化模式。吊诡的是,进入二十世纪后,这两种全球化模式带来全球势力版图的万花筒般的变化,发生了两波分裂浪潮。</P> <P>第一波分裂浪潮的标志是民族国家的独立,亚洲地区积极摆脱殖民主义统治,非洲也是如此。乃至于今天发生在存在或隐形存在帝国专制统治的国家里的民族分裂主义,也是第一波的后续。不同的是,前者虽有民族政治诉求,但最终是本土政治集团与宗主国的较劲;后者不仅民族政治诉求被高举,而且由民族而种族的设定路径非常之明显。</P> <P>在亚洲的那次分裂中,传统的印度板块演变成了现在的印度、巴基斯坦、印巴分控的克什米尔地区。印巴之间的宗教交错更是突出特点,双方都有印度教居民与穆斯林居民,因此,双方的地缘政治高度复杂化,其程度远远超过中东地区的巴以冲突。克什米尔问题亦将两国关系全面胶着化,并且牵连到邻国中国。</P> <P>印度还经历了第二次分裂,即东巴基斯坦独立为孟加拉国。所幸,孟加拉与印度的关系并未陷入印巴冲突的持续化状态。</P> <P>对中国具有参照作用的是印尼从荷属印度群岛变为现在的独立国家之状。在印尼独立后不久的时段里,中国的毛主义扩张力量试图向有大量华人的该地区输出革命,结果华人受到的印尼民族主义独裁势力的血腥镇压①。至于越南从法国势力下分化成南北双方,以及非洲的分裂运动,限于本文篇幅,不再叙述。</P> <P>也许有读者会认为本文有意把独立说成分裂,进而否定民族国家存在的正当性。问题远非如此简单。因为,当独立成为一种带有人性追求的全球性政治运动之后,它必然会对殖民主义与传统的中央帝国统治产生巨大的解构作用。从去意识形态化的角度看,二十世纪晚期的苏联解体以及东欧国家的再分化,仍给源于西方的唯一神教义以及由此衍生的哲学以强力反证,从而使人类整体不得不重新认识分裂浪潮的持续性。</P> <P>有关哲学反思,容本文结语略叙。</P> <P>二、国旗增多,希望并没减少</P> <P>对于中国大陆政治术语所说的“苏东剧变”或“苏东波”(——借用宋代名人苏轼的字而来的谐音),西方世界当初观察的结果是“国旗增多,希望减少”②。后来,特别是近十年来的变化,东欧不仅没有因为国旗增多而希望减少,相反,一些前社会主义国家还站在了全球维护人权的前列,尽管他们内部仍有经济增长不尽人意的地方。</P> <P>作为全球二十世纪的第二波分裂浪潮,这次大分裂远比西方殖民地体系的解体更具分裂特征。且不说前苏联的崩溃,仅看南斯拉夫就出现了一分为六的状况。问题的另一端是,南斯拉夫在当时的东欧国家中经济并不是落后的,相反,国家经济水平远高于波兰、匈牙利。也就是说:经济问题不是南斯拉夫解体的原因,而是解体力量破坏了本来不错的南斯拉夫经济。之于波兰,经济问题是国家动荡不安的根源,具有强烈改革意识的政府甚至不惜采取休克疗法以振兴经济。尽管休克疗法不算成功,波兰并没出现分裂。</P> <P>两厢比较,问题更加吊诡!</P> <P>由此,也证伪了一个社会主义的经典政治命题——极大地满足人民物质文化生活的需要,是社会主义的根本任务。</P> <P>经济问题固然重要,也是人权的构成部分,但是,人权的更深远意义是——在政治共同体内,多元文化应当受到尊重。然而,所谓的社会主义国家连体制内的异议都忍受不了,它怎么还会忍受民族文化的多元化呢?!</P> <P>苏东社会主义在民族政策上的失败,是社会主义整体失败的一个关键环节,尽管它不是问题的全部。在苏联,体制内的巨头在做好分裂准备之后,也充分地利用自身的民族问题。格鲁吉亚籍的前苏联外长谢瓦尔德纳泽比戈尔巴乔夫更明白苏共在民族问题上的巨大失败,所以他能趁一时之便,轻松地领导了“本土革命”。格鲁吉亚人对由大俄罗斯沙文主义包装的所谓民族政策,进行了不计代价的挑战,最终成为解体苏联不可或缺的动力。据前苏联解体前的主要政治家之一、部长会议主席(相当于国务院总理)雷日科夫回忆,1989年4月,要求独立的格鲁吉亚人喊出了严重违宪的口号,如“打倒克里姆林宫帝国主义式的狂妄自尊”、“打倒苏共的无上权力”③,等等。</P> <P>苏东剧变,有美国等西方国家意识形态渗透的原因,也无法排除美国中央情报局的参与因素,但可以肯定地说后者不是主要原因。如果是,中央情报局应该首先颠覆美国家门口的古巴,而不是东欧。因此,任何替苏东国家延续全球化思路——社会主义总会实现天下归一的模式进行辩解,都是浅见的,或带有深刻的意识形态欺骗性的。</P> <P>三、欧盟实验室,热点地区趋势</P> <P>高度分化的东欧回归了欧洲的传统价值体系,加入欧盟即推动欧洲一体化,从远期政治成本分摊的角度看,抵消了第二波大分裂造成的对社会主义全球一体化路径破坏的后果。而且,在欧盟里面的原东欧国家都提升了本国的经济竞争能力,人民福利也由于制度民主而自然提高。</P> <P>小分裂,换来大统一的结果,是值得的交易。</P> <P>但是,欧盟如今正面临着与苏东剧变没有多大差异的分裂力量的挑战。不过,这种挑战不来自与民族主义或种族主义,而是来自整个欧洲的利益协调。希腊的重重危机,成了欧盟可能解体的催化剂。</P> <P>纯粹的经济问题,渐渐地全面政治化了。</P> <P>德国和法国作为欧洲一体化的主导者,他们一直控制着欧洲央行的利率,使之保持在相对低的水平。这等于让希腊那类的经济体积较小的国家承担了债务泡沫的绝大部分。希腊政治家们要对国民负责,很可能采取退出欧元的举措,而德国政治家们相对希腊提供度过危机的巨大财政帮助,也会面临国民的指责。因此,有英国分析家说“希腊传奇不会使欧元死亡,但终结可能已经开始”④。</P> <P>欧盟能否继续,将成为人类全球化可能有否的实验室,同时也是第三波分裂浪潮的一个重要的参照指标。到目前为止,我们尚无法指出世界哪个具体地点会发生领头的分裂爆点,但是,我们可以看到:第一,在传统的苏联地区,车臣问题、奥塞梯问题,终究会以两者的独立而告终;第二,朝鲜半岛不可能出现统一的结果,除非中美再次开战并有一方绝对胜算的结局;第三,克什米尔地区,很可能在十年内出现既不归属印度也不归属巴基斯坦的独立国家,或联合国托管区域;第四,在伊朗与伊拉克交界地带,出现库尔德国家,它是从伊朗与伊拉克分裂出的库尔德人的新的文化共同体;第五,中东的巴以冲突,将面临被世界边缘化的危险,因为过来它们被一个统一要求的世界宠坏了。</P> <P>另外,基于传统的地缘重构思维,一些“自发”性的破坏统一而造成分裂的行为还会高频出现,比如巴西现在积极主张建立没有美国和加拿大参与的新的拉美集团⑤。联合国的低效甚至负效,也会加剧世界的分裂程度与速度,出现何种或几种替代模式,仍是无法预见的事情,但有一点——它基本上失效,失效的后果就是世界全面分裂。</P> <P>结语:全球化的宗教与哲学之吊诡</P> <P>全球金融危机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结束,对于这一点,顶尖级的战略学家们还没有给出更有说服力的论证。危机的基本背景又反映出全球化与民族国家观念乃至于与种族主义的冲突。这个难题至今尚找不到一个宗教或(和)哲学层面的答案。</P> <P>按着马利坦在西方唯一神教义下推导出的一支新托马斯主义哲学来讲,世界必然会统一于上帝意志即出现超民族的世界政府,从而世俗政治的主权观念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同样,人格主义哲学的世界图式也是统一、和谐、完满、终极的。但是,世界的今日现实是这么一个“非统一”的世界在上一个世界竟然经历两波分裂的浪潮,而且第三波有蓄势待发。</P> <P>剔除任何意识形态因素,从天道的观念来看,第三波分裂浪潮也有其出现的原因:一方面,宇宙大爆炸理论告诉我们,整个宇宙在迅速膨胀当中,无限的分裂是它的本质,如此,分裂在人的世界里也是一种天道的反应;另一方面,实用主义哲学结构了唯一神的宗教观念,上帝符号作为统一的标志已经多元化了,任何人均可按着自己心灵满足的条件去理解那个符号。因此,在上帝被多元好的当下,人类的任何宗教都首先比现实政治遭遇了更加深刻的分裂,更何况专制主义的帝国传统又天然地以宗教为敌呢,特别是对那些林林总总的宗教分支,前者不可避免地产生恐惧感。</P> <P>————————————————</P> <P><EM>注1:据拉尔夫《世界文明史(下)》记载:血腥的镇压导致五十万人丧生,但是,拉尔夫并没有提供其中的华裔数字,只是说印尼共产党人被杀了五十万(P1053).该书汉译本,赵丰等译,商务印书馆1999年版。</EM></P> <P><EM>注2:可参见新华社参考新闻编辑部1992年出版的《世界剧变》,其中有<扑朔迷离的东欧>一章,引述路透社的报道 “东欧:国旗增多,希望减少”。</EM></P> <P><EM>注3:雷日科夫的回忆录有中文版,徐昌翰等译《大国悲剧——苏联解体的前因后果》,新华出版社2009年版。本文所引资料,在该书P48。</EM></P> <P><EM>注4:有关资料转引自新华社《参考消息》,2010年2月15日,题目:“希腊悲剧将成为欧元终结的起点”。 </EM></P> <P><EM>注5:有关资料转引自新华社《参考消息》,2010年2月21日,题目:“拉美欲摆脱美加建立新集团”。<BR></EM></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