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mg height="288" alt="" hspace="8" src="/EditBackyard/EditorData/Photo/2010/Oct/10172010gao1.jpg" width="384" align="textTop" vspace="8" border="0" /> <br /></div> <p><span style="color: #0000ff">圖1,中國艾滋病救助第一人高耀潔教授(左)與北明(右)</span><span style="color: #0000ff">在2010年10月15日高耀潔新書發布會上。</span></p> <p> </p> <p><span style="color: #0000ff"> </span><span> 尊敬的高耀潔教授、主持人小姐、張會長、吳主席、女士們、先生們、朋友們、在座的負有特殊使命者:各位好。</span></p> <div><span> <br /> 謝謝給我這個機會,讓我站在這個我沒有資格站的地方說兩句話。與其說這是我的榮幸,不如說這是我的缺欠:我沒有像大陸、香港、台灣很多義工那樣追隨過高耀潔醫生的腳步,關注過中國血禍的受害者們;作為一個作家,我也沒有像我大陸的朋友那樣,冒險報導過高耀潔的事蹟。不過我想既然我來了,站在這裡,只要有三、五人在場、一、兩個人在場,我要把我的心中的顧念與您分享。</span></div> <p> </p> <p><span>2001年9月30號,高耀潔教授結束對河南周口地區艾滋病情況的調查中返回鄭州。中途聽說一個村子艾滋病情嚴重,她轉路去了這個村子。</span></p> <p><span>進村就聽見一個孩子奶聲奶氣的叫聲,下來,下來。她循聲而去,走進一個院子,遇到一條精瘦的黑狗。跟著黑狗,她走進一間農舍。打開門,看見一跟草繩,一頭栓在房樑上,一頭拴在一個年輕婦人脖子上。婦人已經僵死。她的兩隻腳,被一個兩歲多的孩子雙手抓住。孩子涕泗滿面,一邊哭著嘶喊“下來下來”,一邊啃咬手中的抓著的死去的夫人的後腳跟,這個孩子不能明白,她的媽媽為什麼不再理睬他,不再擁抱她,餵養牠,顯然他餓極了。</span></p> <div><span><br />後來我們知道,這個年輕婦人曾經與自己的丈夫一起賣血,那時他們才16歲。結果雙雙染上了艾滋病毒。孩子的父親病死於半年前,而懼怕傳染的鄰居和親戚徹底拋棄了這位年輕的母親,連她的親弟弟都躲避她。年輕的母親不堪忍受絕望,懸樑自盡。兩歲的遺孤無人敢收養。不到一個月,這個孩子也死了。</span></div> <div><span><br />10天以前,我查了那一天的日曆。那一天是本世紀第一個中秋節前一天,也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紀念日前一日。一輪明月會在次日的天空升起,親人們享受團員之樂,天安門會放響禮炮,敲響歡慶的鑼鼓……</span></div> <div><span><br /> 根據高耀潔老人的調查和相關的文獻,中國31個省份已經沒有因賣血感染艾滋病毒的空白點。而感染的人數已達一千萬。剛才放的片子上告訴我們,根據聯合國的估計,艾滋病毒感染者在全世界是三千多萬。按照這個估計,中國佔去了將近三分之一。</span></div> <p> </p> <p><span>現在坐在我身邊的這位八十三歲高齡的老人,雖然不是第一個把利用血液發財致富而導致血患的消息捅出來的人,她卻是捅出這個消息之後,連續14年不懈地調查、救治、發出聲音、遭到打壓而絕不倒下的人。《2009年中國衛生統計年鑑》公佈,中國在2008年有19712所醫院,如果以每個醫院只有10個醫生為計,中國醫生就以近20萬計。這近20萬醫生裡,只有名個醫生,為了這場血之禍而站出來說話只有4個醫生;這4個醫生裡,只有高耀潔教授14年來面對打壓和越來越嚴厲的監控,挺到今天。</span></p> <p> </p> <p><span>我想給各位公佈一些數據,這些數據其中起來,可以反映老人這些年搜做了什麼:</span></p> <div><span><br />不算逃離中國這一年,13年來,她走入過100多個村莊,訪問過近1000個艾滋家庭;足跡遍布河南河北、山西山東、陝西安徽、湖南湖北、江蘇浙江、雲南貴州、四川、廣東廣西等15個省份;大半壁河山讓她走遍了。</span></div> <p><span>她自編自寫寫、自費印刷、自費寄出的各種艾滋病教育普及讀物有130多萬冊。</span></p> <p><span>她收到過來自艾滋病人和各種其他性病相關的信件15000封,這些信都已經發表了。我想說的是,她沒有讓任何一封來信泥牛入海:每個寫信人都會得到她的回复。</span></p> <p><span>她親手救助的艾滋孤兒就有164個。你可以想像,即使救助一個,要花多少精力。</span></p> <p><span>她的家每天接待來訪的艾滋病患者,多的時候一天接待過58位。少的時候一天也有兩、三位。</span></p> <p><span>她把在國際國內所獲的獎金總機合100多萬元人民幣,全部用於中國艾滋病受苦人的救助工作上了。</span></p> <p><span>這天大的事,中國國家總理應該過問的事,中國國務院、中國衛生部、中國民政部、中國教育部,以及各省、市、地、縣、區、鄉級政府和官員應該負責的工作、恪守的職責,高耀潔醫生以耄耋之年、一人之力擔當了。</span></p> <p> </p> <p><span> 這位老人手無縛雞之力,她的胃被切除了十分之九,文革時打的。她的一雙小腳,是五歲纏過後來放的。她基本是個殘疾人。但是,在她的面前,是成千上萬的艾滋病患者,她要對她們伸出援手;在她背後,則是行醫的騙子和地方權貴,她必須頂住他們對她施放的冷槍暗箭;而她的頭上,還懸著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這隨時可以發生的當頭之危,用河南權貴的話說,就是“要高耀潔閉嘴”。可是高耀潔沒有閉嘴,沒有停止她的行動。因為她看見那些只會流淚,不會表達的艾滋病患者於心不忍。一個人的仁義之心、悲憫之情能夠有多麼廣大、多麼深厚,高耀潔醫生是一個例證。</span></p> <p> </p> <p><span> 我更要強調的是老人的孤絕和悲慨。這裡必須說說老人的出身和文化背景。</span></p> <div><span> <br /> 高耀潔教授出生在上個世紀20年代。她的家族是名門望族。名門望族是什麼概念,她祖上光田地就有36公頃,那還不算那個家族最富有的,她家的親戚有田地近100公頃的。她家族中人有前清舉人,清末進士。孔夫子論恥,說“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在那個禮儀之邦,她的家族是祖祖輩輩辛勤勞動,靠血汗積累財富的一個光榮的富裕家族。在這樣的家族裡,她從小飽讀史書:3歲開始識字,4歲,一個月時間就把《三字經》背得滾瓜爛熟,5歲開始讀《論語》、《中庸》、《大學》、《孟子》,7歲上讀完了四書開始讀五經。至今這老人《詩經》朗朗上口,《論語》、《孟子》信手拈來,凡與她接觸的當今文科學生,見狀只有自愧不如。而一般人忽略的一點非常關鍵,這就是:儒教仁義道德觀念在她年輕的時候就塑造了她的独立人格,奠定了她的仁义價值观。</span></div> <div><span><br /> 可是她後來面對的是怎樣一個社會呢?這個“新中國”,前三十年折騰,毀滅了中國文明的基礎:產權私有被取消,社會結構瓦解,民間社會遭到犁庭掃穴式的清理;後三十年,據說是“經濟騰飛”,但無法忽略的一個事實是: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中國人生活在2005年世界銀行公佈的貧困線生活水平之下,也就是說,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人一人一天的花銷不足1.25美金,確切地說是1.17美金。與此同時發生的事情是傳統價值崩潰,國族精神道德整体墮落。高耀潔老人目睹六十年中國變化,尤其是風行社會的欺詐行為,冷漠之風,她難以認可。這僅僅是思想上情感上的孤絕。而事實上,她一生的行為都是對冷漠、自私、麻木、貪婪、欺騙、卑劣的反動。中國人葉落歸根,這是文革期間也沒能破壞掉的傳統。漂流者即便回去受壓,晚年也要爭取回去。可是高耀潔老人八十三高齡,竟被迫出走故土,她明明來日無多,卻斬斷了身後的道路,為的是為中國血禍做見證。那就是說,她先是為了救治受苦人搭上了自己的晚年,再為了揭露中國血禍的根源放棄了自己的家國。以她這個傳統的中國老人而言,做了這樣的選擇,是何等血色蒼茫的心情。</span></div> <div><span><br /> 還不止於此。目睹社會墮落,艾滋病人飽受欺侮,她抵抗這種墮落不僅用盡其一生,連身後也要徹底劃清界限。她已經寫了遺書,這遺書不是安排子女如何分她的遺產,老人沒有遺產,“但願人皆健,何妨我獨貧”是她的座右銘。她的遺產是聲明:在她身後“不能存留墓地,不能給文化大革命留下的殘渣餘孽、貪官酷吏、醫騙子的後台等醜類提供場所,”不允許各種騙子以她的名義成立任何組織、基金,借艾滋病的救治的名義發不義之財,中飽私囊。她自立遺囑開始,她就生前身後徹底棄絕了這個墮落的社會。其椎心泣血、孤絕悲憤之情,守死善道、堅守心中良知之意志,在當代中國無出其右。她就是中國最後一位真正的貴族,她是舊中國、好中國、民國之中國的最後一個背影。 </span></div> <p><img height="308" alt="" hspace="8" src="/EditBackyard/EditorData/Photo/2010/Oct/10172010gao2.jpg" width="411" align="textTop" vspace="8" border="0" /> </p> <div><span><br style="color: #0000ff" /></span><span style="color: #0000ff">圖2:高耀潔教授與來自台灣的台灣電視台記者、救助艾滋病義工(左)和北明(右)合影。紫荊攝於2010年10月15日《高耀潔新書發布會》後,紐約中華公所。 </span></div> <p> </p> <div><span> 我最後要說的是,我們不能總是在人離去之後,才借著悲痛表達我們的敬意和感懷。美國人把高耀潔比作來自歐洲一個小國家遠赴印度加爾各答,把一生獻給窮苦人的特麗莎修女,她是1979年的諾貝爾和平獎得主。但是高耀潔救治艾滋群體的險惡,在特麗莎修女的世界並不存在。在這一點上,高耀潔的名字應該與另一位偉大的女性並列,她是波蘭的艾仁娜•辛德勒。這位女性位白人,確卻被猶太人和以色列國譽為“猶太母親”。再座可能不太熟悉她的故事,我簡要介紹兩句。艾仁娜在納粹嚴密控制下的的猶太人隔離區拯救出了2500名猶太兒童。她為被蓋世太保抓捕入獄,嚴刑拷打絕不屈服,後來她因與抗擊納粹的前波蘭政府關係密切,又坐了波蘭共產黨的牢。直到東歐解體,她的名字才傳遍世界。她是1997年的諾貝爾和平獎候選人(順便一提,那一年的諾貝爾和平獎錯過了艾仁娜,卻給了美國副總統戈爾,成為2009年給了奧巴馬一樣國際間的笑談)。麗莎修女和艾仁娜女士先後在1997年和2008年離開了我們。高耀潔的慈悲之心是特麗莎修女遺產的中國典範,而她的不畏強暴的勇氣,是艾仁娜遺產的中國典範。此外,她雖不是文化人,不像一代新儒家學者們那樣為繼絕存亡,為中國傳統儒教著書立說,她為受苦人代言立命,八十高齡離鄉背井,守死善道、雖千萬人我往矣,知其不可為而為之,她的一生就是中國傳統文化與人格的血肉文本,是儒教仁義道德精神的當世典範,全世界無人相比。</span></div> <div><span> <br /> 如果特麗莎修女和艾仁娜•辛德勒女士能與諾貝爾和平獎結緣,我們中國的及特麗莎、艾仁娜於一身,同時具有中國文化精神傳承的高耀潔,從道德人格到行為方式,應是另一位合乎諾貝爾和平獎宗旨的這個獎的中國候選人。如果美國作為民主大國,能夠在三年內有兩位人物錯誤地獲得此獎,那麼中國這個過去和未來最大的人權敗壞、政治不自由、反抗最英勇的國度,連續獲得諾貝和平獎,該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藉此機會我呼籲:全世界諾貝爾和平獎候選人的資格提名人們,繼續關注中國爭取自由、民主與人權事業,關注高耀潔這位已近八十四歲的老人的生平事蹟。</span></div> <p> </p> <div><span> 衷心祝賀高耀潔醫生的這本新書出版。感謝博大出版社出版她的書。作為讀者,能閱讀她流亡期間披露的中國血患真相,能用我們的閱讀和關注,把她以命相許的書擺上歷史的書架,乃是我輩的榮幸。</span> <div> </div></div> <p><span> 謝謝大家。 </span></p> <p> </p> <p><span>北明 2010年10月14日</span></p> <p><span> 於紐約中華公所</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