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strong>尼罗河的胜利情绪飘荡到台北,鼓舞这里的青年要去改变北京的愿望与信心。</strong> <br /></div> <p>你怎么看埃及的革命?在中山北路的一家咖啡店里,我问对面的年轻人。</p> <p>昨夜,穆巴拉克宣布辞职了,十八天的和平抗议,竟真的终结了三十年的统治。狂喜、骚乱与希望,正席卷中东。两个月前意外的茉莉花革命,迎来了阿拉伯之春,谁又会是下一个国家?</p> <p>一场小雨过后的台北,清新、少许的寒冷,树叶仍绿,沥青马路上的黄色分隔线更为醒目,出租车与摩托车呼啸而过。</p> <p>年轻人穿着深蓝色的长外套,眉毛浓密,还有四个月就二十七岁。他热情、敏锐、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尽管有时话显得太多了。</p> <p>他在一家有关大陆问题的基金会工作,对于中国的民主进程,有着异常的兴趣。他的兴趣多少出人意料。对他这一代人来说,民主像是空气与水,自从出生起,就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被迫的沉默、军警的审查、猛烈喷发的狂热,他们都没体验过。</p> <p>政治当然是生活里的重要部分,但它不是自由与压迫、民主与独裁之间的较量,而是身份的寻求与确认。你是蓝是绿、是统还是独?在过去的几年里,甚至这种身份确认也不再那么重要,他们都是「台湾人」。距离解严四分之一世纪了,获胜的不仅是民主体制,也是台湾的主体意识。</p> <p>胜利也带来了空虚。年轻一代既不需要对内争取自由、民主,也没兴趣对外争取拓展国际空间。七十年代以来这两股最雄心勃勃的推动力,如今都消退了。填补这种空缺的,是一种自我沉溺。整个台湾社会都在向内看。</p> <p>一方面,它不可避免、或许也值得庆贺,每个人、每个团体都要经历这自我寻找的过程。另一方,它则令人忧虑,倘若你放弃了对更广阔外部世界的兴趣,这自我寻找经常是偏狭与单薄的。每一代人都会为自己的经验赋予特别的意义。倘若与国民党的专制系统斗争的一代是「大革命」的一代,年轻一代人推崇的是「小革命」——他们要坚持开一家有特色小书店,为乡村建一所好房子、或是发掘一种地方音乐。</p> <p>不仅世界对很多台湾人丧失了意义,中国也是。经济的中国有着强烈诱惑,但政治上的中国令人恐惧,至于文化的中国,则是一种越来越明显的疏离感——长江水、腊梅花,不过是另一种陈词滥调。</p> <p>倘若连中国的存在都难以激起太多年轻一代的好奇,突尼斯、埃及的革命更是如此。它们离台湾太远了,没有外交的关系,没有经贸往来,在政治制度与文化形态上,相去更远。北京与广州的头脑开明的人士,会为开罗的解放广场上的人群心潮澎湃,因为他们分享着相似的政治压迫,渴望同样的自由与胜利。台北的青年不可能有着相似的感受。他们是民主第三波的产物,很难、或者也不需要体验民主分娩时的阵痛与狂喜。</p> <p>但这个青年不同。「它确认了我对于民主的理解,它真是有普遍价值的」,他情绪激动的对我说。似乎埃及的经验弥补了他所错过的台湾追求民主历程,更重要的是,它还确认了他对于中国未来的看法——它终究要变成一个民主政体的,这是潮流与趋势。我多少理解他的感受。</p> <p>几年来,关于中国模式的论述,充斥着世界的媒体,当然也影响到台湾。中国真的不仅创造了一种独特的政治体制,它压抑自由与民主的呼声,却创造了稳定与经济增长?</p> <p><strong>要寻找价值与意义</strong></p> <p>他年轻,有很多梦想。他把对中国的民主变革,视作自己努力的方向。这既不寻常,也很正常。在一个民主、开放的社会中,每个人都要寻找自己的价值与意义。他此刻恰好把自己的价值与意义,建立在这个雄心勃勃、也多少显得遥不可及的目标上。</p> <p>或许,这也是对于台湾的现实一种逆反,改造这个社会不再能为他提供足够的刺激,他就索性去寻找一个更大的目标,可以成为另一个西西弗斯。谁知道,他这信念能坚持多久,会不会中途改变。</p> <p>与他的短暂相遇,令我觉得历史的奇妙,世界的联系与运转,比我们想象的复杂、意外也有趣味得多。开罗的胜利情绪,飘荡到台北,鼓舞起这里的青年,要去改变北京的愿望与信心。</p>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