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北京学者陶东风先生说“文化软实力的核心层面是‘好生活’”(文见10月29日《新京报》),对此观点,笔者脱帽致敬。照软实力概念的首倡者、美国战略学者约瑟夫•奈的定义:软实力“不是由于强制与报酬,而是由于魅力而获得所希望的结果的能力”,它“从国家文化、政治理想和政策魅力中产生”;其源泉有三:文化、政治价值观和外交政策。因此,所谓文化软实力,实为软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窃以为,没有不能落地于生活的文化软实力,一切无助于改善生活品质的“软实力”都是浮云。</p><p>日本文化人类学者、前政府文化厅长官青木保在其出版的数种文化学著作中,从“品牌国家论”、信赖、文化魅力及现代都市的力量等几个层面具体阐述了软实力论。所谓“品牌国家论”,其实并非青木的发明。几年前,荷兰政治学者彼得•邦•哈姆在美国《外交事务》杂志上撰文(《品牌国家的抬头——形象和声誉的超近代主义政治》),认为今天是品牌时代,国家有必要拥有适当的品牌。没有品牌的国家在国际上不受欢迎,也不会成为经济投资的对象,从而遭到遗弃。“与品牌产品一样,品牌国家也要以可信度和满足客户为基础。跟购买产品一样,我们也会谈论国家的性质”;“虽说国家的品牌中形象和声誉非常重要,但绝不是只要对外摆出一副漂亮面孔,打出轰动效应的广告就可以一了百了的……在全球化和信息化的世界,国内和国际是紧密相连的,要想掩盖国内不光彩的事情非常困难。而如果信息不公开,便会令人觉得这个国家是个‘封闭的国家’,而这种负面形象会在世界上越传越广”,对国家形象的损害是不言而喻的。</p><p>青木认为,信赖是软实力的源泉之一。“如果一个政府只是说些华而不实的大话,而不能通过社会、文化和人们的生活让别国感受到其说服力的话,是无法形成软实力的。”正如约瑟夫•奈所说的那样,“要想发挥软实力的力量,就必须具有足以说服对方的信赖度”。正因此,一些民主国家的政要,往往会在电视等媒体上频频亮相,力求拉近与公众社会的距离。</p><p>作为文化学者,青木主张把软实力的概念与政治和战略的背景分开,用“文化力量”、“文化魅力”来取代软实力的说法。他以世界各国观光人口的统计数据为例,说明哪些环节在削弱着日本的文化魅力。</p><p>都市的面貌和表情,无疑是文化软实力之一环,也是文化魅力之集中体现。不能简单地认为,一个城市只要有气派的购物中心、剧院、娱乐场所、博物馆、美术馆和超五星级酒店、宾馆,便魅力无限了,还要看这些资源是否能被当地市民和外来旅行者便捷有效地利用。从这个意义上,青木以巴黎为摹本,提出创造“可以行走的城市”的理念——让城市更加“符合人的尺码”。</p><p>两年前,笔者也曾撰文,谈日本的“软实力是怎样炼成的”(刊载于2009年10月10日《新京报》)。彼时,日本尚未遭遇“3.11”巨震。而地震、海啸、核事故“三位一体”的巨大灾难,在重创日本文明的同时,客观上也带来了对战后发展模式进行整体性反思的契机。从八十年代后期起,随着政治生态的“总保守化”,日本始终在两种国家战略之间摇摆,一是所谓“普通国家”化,说白了,即谋求做“政治大国”(State Power);二是所谓“民生大国”(Civilian Power)化,即通过提高国民的福祉,来实现国家的尊严,从而获得在国际社会中的“存在感”。</p><p>尽管“普通国家”化并未完全淡出日本的战略视野,一些政财两界的重量级人物和战略学者仍在念兹在兹,但随着泡沫经济崩溃后被称为“失去的20年”的持续性萧条,尤其是2005年以后,人口开始呈现负增长,老龄化社会迅速发展,作为一种国家战略,事实上已明显缺乏展开的动力,“无疾而终”似乎是一个无可奈何、然而却颇现实的收场。而与此同时,“民生大国”的道路则深入人心,两年前民主党政权上台时,出于与自民党政权的权力斗争,拼命向选民示好,出台了一系列利好于民生的新政策。</p><p>“3.11”巨震,尤其是海啸引发的核事故所带来的巨大灾难,使日本进一步看到了经济发展的界限,认识到此前基于高度增长的预设前提下的消费模式的不可持续性。可以预见,在一场全社会性的、伤筋动骨的深刻反思之后,将产生一种全新的文化。这种文化势必会强化“民生大国”的大方向,从而成为日本在21世纪长远的软实力的来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