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青春的骚动,欲望的冲动,爱情的折磨,这一生命初衷,令人无穷回味,百般思寻。走在其中百受折磨;走过之后,永远追忆,并不断在其中唨嚼出新的含义,中篇小说《台风》即如是篇章。 </div><div> </div><div>《台风》讲的是80年代的一群青年男女大学生初夏时去一个岛屿度假遇到暴风雨的历险记。这过程中,男女生间阴差阳错的情欲冲动与反复无常的爱情,及由爱情导致的悲剧,无疑是他们在海岛的暴风雨中经历的一场更内在、更剧烈的狂飙。从小说的标题到以台风为线索来推进的情节高潮,均是中外文学题常见的。然而,陈破空利用这一典型的文学题材,娴熟地将自然风暴与灵肉博弈的狂飙交织一体,真实地展现了青春期的心理冲动起伏,勾出了情欲实质, 并在此基础上抒发他存在主义的感悟。</div><div></div><div>九年前一个初夏六月里,一群出游学生,三男三女,男男女女,你中有我, 我中有你,三个男子均爱上同一女子梁丹。其中,“我”,很快失去了对一女生潘秀迪的兴趣:“其实,对她[潘],我一度也是有企图的,大约一个月前,那企图随着我得逞的一吻而消失了,永久地消失了。”此刻,“我”的情欲对象是梁丹:“痛苦中,我居然想起,今天早晨,去飞沙滩的山路上,梁丹的裙裾随风起舞,时而裸露出半截大腿,白生生浑圆有致,顺势想象着她玲珑浮凸的身形,体内泛起一阵异样的骚动” 。“梁丹的动静,始终牵动我灵与肉的中枢。” 这个“我”,心身被梁丹摄制着,失魂落魄,走火入魔,不可自己。</div><div> </div><div>《台风》中的“我”被欲火烧烤折磨。作者坦然地选用了第一人称来承载这个情欲分裂,肉灵博弈的个体,将欲望的无常及其典型的占有本能等等的性心理本能,一一不带道德评判地坦露给读者。这第一人称的叙述不仅增加了故事的真实可信度,而且打破了人物塑造脸谱化的固定模式。这在60年代出生的中国作家中,并不多见。而且,正因为是“我”的直接叙述,作者得以大胆深入地披露内心情和欲之间的萌动跌宕,非常自然地展现出青春期男子的欲念骚动与爱情的冲动本能。</div><div> </div><div>在这个中篇故事的有限空间里,作者领着读者经历了一趟人生的几大关卡:爱情、欲望、生与死。作者对死亡并无畏惧,甚至含有赞美:死亡可以是一种解脱,一种最终的解放和释放。作者认为,人对具体个人死亡的理解与阐释,可以是理想主义的,甚至是机会主义的。故事中接近英雄人物的杜志安,在拯救梁丹中溺水死亡,因此而被视为舍身救他人的英雄。然而,“我”亲历了他爱不能则一死了之,甚至与情敌同归于尽的真相。作者以点到为止的轻微笔触,启发了我们对一个政治现实的批判性反思:中国社会几十年来对历史事件和人物的评价,在很大程度上是根据现实需要进行任意阐释的。让我们崇敬的英雄主义实质,往往是根据政治需要,被理想化了的版本。作者的这个情节处理,对好几代人反思自己所经历的精神理念塑造的过程,有很大的启示。</div><div></div><div>从文体看,《台风》的叙述风格是唯美的,其描述和形容都侧重于感性和视觉效应,力图达到审美的极致:从感官到心身,到周身的一切存在,应是全然一致,互相辉映的美好愉悦:</div><div></div><div>眼睛具有享乐的功能,却敌不过心灵的眼睛,所有的风景中,人,始终是最诱人的风景,更耐人寻味和玩味。正象大自然一样,从最美到最不美,有许多档次。由人群,尤其异性构成的风景线,也有从最平乏到最精彩的无数划分。所有的风景中,此 刻,梁丹是最精华的一页。</div><div></div><div>连日来,天那般蓝,云那般白,海这般碧,风这般柔。我居然不快乐,一点也不快乐!</div><div></div><div>在这座空荡、寂静的庙宇里,我充分感受到自己通体的浮躁。胸间一度开阔。轻松跨出正殿的时候,却看见一介灰衣和尚,作揖而立,面前摆着一张供台,台上置一只红封的箱子,书着“香金”。和尚半睁半闭的眼里,流出某种暧昧的企望。一股俗气从这目光中袭来,令我愀然不快,这不快是失望和鄙夷的混和体。</div><div></div><div>显然,尽管作者具有极其感性的本能,但他的审美焦点在于人。天地人在作者心目中,人至高无上。这种审美观,是人文主义的典型。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对美的肯定,对生的赞颂,全都是以否定式出现,是以缺憾来体现的。从心理学角度看,陈破空所赞美和向往的东西,是他的生存环境中不存在的,他所没有拥有的。而上述摘引中“我”的懊恼与失望,正是源于内心与景致无法融合一致,而且相互间的反差甚是突兀。关于作者对情景交融的企求,在现实中是注定要失望的。因为除了他过分善感的气质外,还因为任何纯粹的美,都只能是短暂而偶现的。这里,作者涉及了一个存在主义的哲学主题,即人生的无奈与无望。他的哲学观,非常接近叔本华的存在主义论:生命的特征是痛苦;人类存在的实质是意愿。人在其意愿未得到满足时,处于痛苦状,一旦满足便产生厌倦无聊——痛苦的另一种形式;摆脱痛苦的最终方式是死亡。而死亡,自然而然地,成为《台风》的情节高潮。</div><div> </div><div>再看结尾:九年过去了,暴风雨早已平息,时过境迁,而“我”,却仍然渴望与梁丹分享那个生死情节——万分地合乎常理的一种心态。然而,人对记忆的选择,对生命过程的理解,往往是根据现时的需要,并最终受制于一个人价值体系的左右。作者的遗憾是:“对我来说,大可悲哀的是,在生命中如此至关重要的情结,却找不到分享或分担的知音。”这份悲哀,比欲爱不能,还要深沉,读者因此而禁不住对作者产生出同情和伤感。陈破空因不得知音而发出的悲鸣,折射出我们所处时代的又一不幸常态。</div><div></div><div>最后,我们还须把《台风》归置于她问世的大环境:当整个世界,尤其是80年代下旬的中国,当整个国民全都纷纷跳入“一切向钱看”的巨浪热流之中;当人已经完全心甘情愿地成为拜物教的信徒,并已经彻底成为金钱的奴隶和机制之时,“ 在细碎烦琐的市井生计和滚滚过往的商业人潮里”,陈破空则反其道而行之地唱起一首欲望之歌,亮出一道青春萌动的血脉,以阐述他对人性悠长萦绕的感悟与思索。 “人啊,劳苦过了,享乐过了,哭过了,笑过了,到头来竟都是一场空?人啊,这天地间最高贵的精灵,即便不计意外,也只拥有可悲的百年寿限,远不及匍匐于地、以爬行为生命意义的蛇抑或龟!” </div><div> </div><div>陈破空是诗人,生命的颂扬者,在哲学上也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他在竭力展现人的灵肉永恒博弈同时,感知并崇尚人性热血的涌动,揭示生死境界的真谛。而他那份不得知音的悲鸣,却产生不意的回音,在读者的心底里发出阵阵共鸣。</div><div> </div><div><br /><div><em><span style="font-family: arial, sans-serif; font-size: 13px; background-color: #ffffff; ">《台风》链接: </span><a href="http://blog.boxun.com/hero/chenpk/2_1.shtml" target="_blank" style="color: #0000cc; font-family: arial, sans-serif; font-size: 13px; background-color: #ffffff; ">http://blog.<wbr>boxun.com/hero/chenpk/2_1.<wbr>shtml</a><br style="font-family: arial, sans-serif; font-size: 13px; background-color: #ffffff; color: #500050; " /></em><div style="font-family: arial, sans-serif; font-size: 13px; background-color: #ffffff; color: #500050; "><em>或者:<a href="http://bbs.wenxuecity.com/fiction/1367.html" target="_blank" style="color: #0000cc; ">http://bbs.wenxuecity.com/<wbr>fiction/1367.html</a></em></div></div><div></div> </div><div> </div><div></div><div><em>2011年11月</em></div><div><em>Berkeley, California</em></div><div></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