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周日去Castco（一個美國直銷連鎖店）購物。記錯了時間，以為可以趕在關門前進去。到了之后發現已到下班時間，許出不許進——關門了。不愿白跑，主要是不舍得下次再來路上又要花來去40分鐘時間。更主要是，幾天后我可能出城，一兩個月內沒有機會再來了。故而我與出口處把門的執勤人員撒謊說：我的朋友丟了，可能就在里面等我。我必須進去找找看！估計這一招不少人用過？執勤人員將信將疑，最后還是放我進去了。至此，開始了一連串讓我24小時之后感到慚愧的體驗。</div><div> </div><div></div><div>首先是商場里面很大部分已經封不再允許客戶進入。而我匆匆推車試圖進入，并回答阻攔進入的兩位美國男人說：“是的，我只要一樣東西，幾袋大杏仁，拿了就走”。兩位五大三粗的美國佬立即放行，并即刻請一位女服務人員陪同我前去取大杏仁。取了大杏仁，我說：還有核桃仁。杏仁核桃仁比肩而立，于是她又陪我取核桃仁。取了核桃仁往外走時發現，維生素區也已經欄起來了。我說：對不起，我要找維生素B17。看我急切的樣子，我又被準許了。當女陪同幫我找B17時，我告訴她，我去尚未封閉的區域去取另外一樣食品。</div><div></div><div> </div><div>終于結束了。謝過三位我來到交款處。各付款處出排隊等候的客戶只剩一、二了。我卻突然發現我丟了自己的錢包！是否慌亂中丟在的杏仁處或是維生素區域了？于是，我再度被準許進入貨物區去尋找。快速遍尋未見。我離開擺滿杏仁、核桃仁等的付款柜臺，向商場出口走去。走時我告訴收銀員：我去找丟了的錢包。我沒說我還會回來再買東西。我想到停車場看看是否倉卒中錢包被我丟在了自己車里，不過我不知道是否確認找到那錢包，不知道如果找到了，我是否能被被準許再度進如商場，進來了也不不知道是否還能有機會把這些食物買下。事實上，找錢包成了那一刻當務之急，我已經無心買東西了。我飛奔離去，出商場大門時，沒告訴把門的我還會回來。——雖然把門的已經換了一位，——她不知道我是以找朋友的名義混進來的。</div><div></div><div> </div><div>我竟然在車座上找到了錢包！我快速回到商店門口，正要跟把門的解釋為什么我要進來，迎面來了五大三粗的美國男人，他對把門的說：”是的，她剛才是去找丟了的錢包，她的東西還沒買下。” 我再度順利進入商店，來到柜臺前。</div><div></div><div>交款前，讓我心動了一下的是另一個小事：</div><div></div><div> </div><div>發現丟錢包之前，我已經通過散落在售貨獲臺上的幾顆杏仁意識到，有一袋大杏仁包裝開漏了。但當時時間緊張，我不敢奢望找出開封的那一袋，再進去換新的。可是，就在我準備付款時，一個“五大三粗”匆匆拿著一袋大杏仁走來，放在了我的貨物中。他對我說：“你要的大杏仁中有一袋漏了，這是新的。”</div><div></div><div> </div><div>交款取貨，服務者將我的東西擺放在一個紙盒子里，我推著手推車我匆匆離去。</div><div></div><div> </div><div>迎著夕陽我開車回家，慶幸自己不虛此行：我急中生智，節省了40分鐘時間；錢包居然未丟，買到了所需的幾樣東西；那袋開封的大杏仁終于換了，而且我沒為此費吹灰之力；自己還不笨，能關門以后蒙混進入商場……。</div><div></div><div> </div><div>不過慶幸之余有什么東西，在匆匆流逝的24小時之后，依然停在心里不肯褪去，不肯安寧。是什么呢？</div><div></div><div> </div><div>我是昨天上千上萬了客戶中最后一個進入這個商場客戶，關門之后從出口處撒謊進去的。我也是今天成千上萬客戶中最后一個走出這個商場的客戶，因為我錢包失而復得的過程，我沒有能夠如期走出商場。差不多所有人都在等我離去：清場的三名工作人員，收銀和裝車的兩名工作人員，門口把門的工作人員。還有其他部門工作人員。當然，他們也未必全然在等我，餐桌上還有幾位正在吃飯的客戶尚未準備出門。</div><div></div><div> </div><div>——但是，如果那個五大三粗不給我拿來新的杏仁，我不會注意到杏仁少了一袋；如果他不為我換新的，我會把已經散落不少杏仁的那一袋買回家；如果另一個五大三粗不到商場門口為我解釋，即便找到錢包我也不能再度進入商場，肯定也就買不到東西；如果兩位收銀員不等我歸來，結果也是一樣的，畢竟我沒有告訴她我還會回來……。</div><div></div><div> </div><div>這事不大，但是我應該自我慶幸還是感到慚愧？應該感謝他們還是習以為常？他們全體盡職盡責的勞作中，我這個客戶真是太是“上帝”了！一個不守規矩卻享受周到服務、擁有所有客戶權利的“上帝”！</div><div></div><div> </div><div>我想，下一次，無論多忙多急，無論有什么理由，在商場下班后，我不會再蒙混進門了。這是一個善意的群體，人們應該相互照顧。不僅如此，這是一個講究規矩的社會，人們應該遵守規則。最重要的是，這是一個鼓勵你向善的地方，在他人的善舉中，錯人錯事總是無地自容。</div><div></div><div>寫下這些字的此刻我又想：如果我找不到錢包，沒錢買下所取的食物，我會返回來告訴這些等我的服務人員們"不要再等待"嗎？我不會的。我最大的可能是倉促開車回家，繼續找自己的錢包，留下這些服務人員在原地等待一去不復返的我。事實上，我根本沒有意料到，他們會原地不動地等著我去找錢包，并準備好我再度前來購買。下班的時間已經到了，最后一個顧客完成購物的時間就是他們結束一天勞作，下班回家的時間。這個客戶丟了錢包沒錢購物，他們理所當然應該下班走人！</div><div></div><div> </div><div>我們有多少人性的弱點會在一個干凈的環境里暴露無遺？身上有多少制度性的毛病會在一個人性化的社會里顯現？要有多少次這樣的慚愧經歷，才能激發我們的道德自省能力？如果不寫下這些文字，在塞滿了事務的時光中，我也許會放過自己習以為常的、自私自利的行為習慣。這行為習慣是一個道德滑坡中的社會一次一次刻在我身上的烙印。在美國，我曾經有過多次令人感慨的美好經驗：忘了把購物車的某樣東西裝進自己的車里，發現之后再轉回來，丟失的東西已經被人交到了商店服務臺！服務臺居然不怎么盤查，略經描述，就把失物交換給我。退貨永遠是容易的，只要你出示購物收據，在限定的期限內（一般是15天到一個月）去退；人們永遠彬彬有禮，好好排隊，相互謙讓，替人著想……這么多年，我適應了并享受著友善的公共關系，卻沒能把自己的毛病修正好，雖然不斷努力，沒能徹底地成為這個友善社會的一員。我為此深感慚愧。</div><div></div><div> </div><div><em>記於2012年3月19日</em></div><div></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