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与夏明教授神交已久，但真正见面、深谈还是这次来纽约之后的事。夏明兄赴美留学、工作超过20载，如今已是享有终身教职的大学教授，但对中国国内政治仍然保持着敏锐的观察；更可贵的是，他不但在观察，而且在发出声音，用自己的母语表达他对故国的关切，甚至要通过自己的写作，介入中国的政治转型进程。所有这些，可谓一位海外华人学者的良知展现，难能可贵！</div><div> </div><div>夏明的新书《政治维纳斯：从一无所有到中国民主》即可作如是读。</div><div> </div><div>这部由香港晨钟书局出版、篇幅近400页的新著，汇集了夏明教授最近3年来撰写的40余篇文章，纵论当代中国政治的方方面面，每每发出振聋发聩之语，令人击节。比如，夏明指出：“过去中国20年来的发展模式是：推进经济市场化，阻止政治民主化，二者联手保住中共的执政地位”；虽然“可持续性发展”已经成为官方文件的关键词，但“中国的领导人还从未公开、系统地问一下自己：现今的中国政治是否具备‘可持续发展’的能力”。在夏明看来，当下中国已经进入到一个扭曲的“钻石结构”中，统治者用专横的国家主义挤压公民权利，用狭隘的、乃至被绑架的民族主义对抗全球主义和普世价值。然而国家主义盛满则衰，党权体制正在走向它的逻辑终点。作为专业政治学者，夏明教授比较了不同政党制度背景下的国家治理成本，指出反对党的存在可以降低治理成本，提高治理效能，因此“只有反对党能救共产党”，“如果共产党顺应历史潮流，开启中国民主化，反而会赢得新的尊重和合法性，不至于被国民完全抛弃，从而留下转型成民主政党的空间和时间”。</div><div> </div><div>这些言论体现了一位海外华人学者对祖国命运的深沉思考，对仍在对抗民主化大潮的中共执政者的严峻告诫。在海外华人知识分子中，这样直抒胸臆、直截了当地表达“不同政见”的文字并不多见。正相反，这些年来，我们见识了太多的海外“名流”或回国高就的“海归”，他们往往拥抱现存体制以谋私、或至少回避就“敏感话题”表态以自保。更有顽劣者，热衷于趋炎附势、为虎作伥，打着学术的招牌欺蒙后学，可耻地为专制制度歌功颂德乃至鸣锣开道。两相对照，自由主义学者兼战士夏明的出现，更值得人们瞩目，反思，并为之拍手叫好！</div><div> </div><div>我曾想，是什么东西促成了、造就了夏明的勇气？</div><div> </div><div>夏明教授自己的书提供了答案。</div><div> </div><div>诚然，早在1989年，年轻的大学教师夏明就因支持六四学生运动受到官方整肃，反叛的种子在那时就已经种下；诚然，十数年严格的海外政治学训练，提升了反叛者的专业水准；诚然，“追求真、善、美、圣”，“恢复中华民族道德良知”的宏愿构成这种反叛的更深层的精神基础，但还有一个重要因素不能不提及，那就是2008年夏明为拍摄电影《劫后天府泪纵横》而回国深入四川地震灾区、亲眼目睹灾区实况、特别是面对面与监视摄制组的警察打交道、甚至被带到省公安厅做笔录的经历，用夏明教授自己的话说：“因为这次的经历让我的人生出现很多变化，我的思想、工作中心都要调整。你可以选择趋炎附势，或选择用自己的力量反映自己的理念，为弱小的人民发声。”夏明选择的是后者。当然，“我是清楚我要付出的代价的，我踏上的不是红地毯，而是荆棘路。”夏明曾经是中国数家大学的客座教授，他甚至曾是中国大陆公安部的座上宾，因其出色的黑社会问题研究而被大陆公安系统请去授课。大概夏明自己也没有想到，曾几何时，原来的座上宾成了警察、便衣的监视对象，只不过是因为他要拍一部“为弱小的人民发声”的电影！</div><div> </div><div>下边的、夏明自己讲述的故事甚至更令人惊愕：</div><div> </div><div>“在我制片的过程中，中国驻纽约总领事馆的新闻处长在电话中问起我《劫后》的制作情况。他是我复旦国际政治系的校友，所以很坦率地问我了这么个问题：你到底是为名还是为利？如果是为名，我告诉你不值，我们会尽一切努力阻止这部电影成功；恐怕你得不偿失。如果为利，那我们会给你更多。”</div><div> </div><div>！！！</div><div> </div><div>这位“老校友”的率直的话无疑在挑战一位良知学者的道德底线，同时充分暴露了一个专制机构的龌龊与无耻。我相信，正是此类龌龊与无耻，进一步坚定了夏明与中国体制内的种种“好处”告别、勇敢踏上“荆棘路”的那份决心。他在自己的书中说：“每一个有理性和良知的知识分子，必须从消灭每一个具体的邪恶做起”，“在现实条件下，用中文写作本身就具有强烈的政治性。”</div><div> </div><div></div><div>夏明教授自己坦言：相对于中国国内随时面临坐牢危险的民间反对派人士，海外华人知识分子“说真话至少不会有身家性命的牺牲，付出的代价无非是克制和牺牲一些欲望”。用艾未未的说法：“你们在海外不需要绕着弯说话”。</div><div> </div><div>可叹的是，仍有如此之多的知识人做不到这一点。</div><div> </div><div>如今，夏明为我们提供了一个例证，说明海外华人知识分子是如何“挺直脊梁说话的”。</div><div> </div><div>希望这样的知识分子越来越多，成为气候。</div><div></div><div></div><div></div><div> </div><div> </div><div><em>（2012年3月27日作于纽约）</em></div><div><em><br /></em></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