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者、独行者、燃灯者 – 纵览中国-China In Perspective

初识高胜寒只觉其儒雅而又不失豪爽，那是齐鲁地脉独具的气质。读罢高胜寒的文章，更啧啧称奇，原来这是浮嚣俗世难得一见的思想者、独行者、燃灯者，真乃大隐隐于市！           高胜寒有史识有见地，行文大气而不矫饰，无论开山劈石的美国宪政历程，还是风云跌宕的美国民权运动，在他笔下都栩栩如生，历历在目。更难得者，幼年已离乡远飏的他对遥远母国有着深厚关怀，那正是这本政论文集的思想源泉。           我自己也是写作之人，对文字颇挑剔，却甚为惊讶已到成年才学中文的高胜寒，竟能如此娴熟驾驭汉语写作，字里行间自有一种从容和潇洒。后见到高家藏书之丰令人乍舌，何谓学海无涯，书山有路，高胜寒就是最佳诠释。然而高胜寒行文之挥洒自如，仅凭读书和悟性吗？非也，它来自心灵的真正自由。高胜寒生于中国，长于美国，他对美国文化价值的认知以及融入主流社会的程度，远超出一般华人，这并不在于他与之来往结交的多有名流和平民，而在于他对自由精神的理解、信奉和坚守。           高胜寒纵横论史、臧否人物，不为王者尊，不为贤者讳，哪怕最伟大的几位美国总统，他也秉笔直书，不掩其过，他亦从不粉饰立国两百几十年中龌龊的段落。何谓思想自由、言论自由、创作自由？这都深植于自由价值，深植于《独立宣言》和《美国宪法》，惟其如此，不懈的内省自审、革故鼎新，使这个国家始终昂扬不堕，也使得高胜寒笔下招展出一双自由翅膀。           美国历史上有血泪、暴虐、不公，任何国家的历史并非所有段落都是光彩的，立国两百多年的美国是如此，存在了几千年的古国也是如此。只记住和尽情讴歌这个国家历史如何光荣伟大，并非真正爱国者。波兰思想家米奇尼克剖白自己成为爱国者的心路历程，1968年“布拉格之春”，以苏联为首包括波兰等五个国家的军队入侵捷克斯洛伐克，米奇尼克视为奇耻大辱，就在此刻他成了波兰民族主义者，他说“为波兰的罪过感到羞耻的人，就是波兰人”。           高胜寒鞭挞美国之耻时义形于色，其中华人饱受歧视的段落着墨甚多，他在奋笔直书罪恶的排华法案及排华暴行时，却也不讳言华人的文化劣根性，早年来美华人几乎全都没有家眷，来此目的是赚钱，对美国没有归属感，和欧洲裔移民将这片新大陆视为家园的心态很不一样，加上吸鸦片、嫖妓、赌博、留辫子、抱团扎堆画地为牢等陋习，使得在美华人显得很另类。在《排华法案道歉案》已通过立法令人华人扬眉吐气的今天，重提华裔先民的缺点，似乎很败兴，但不正视自身毛病的族群，是得不到真正尊严的。           高胜寒特别写到黑人民权运动伟大的擎灯者布克·华盛顿，他为深受种族歧视蹂躏的非洲裔美国人指点迷津——“认同美国、归属美国、热爱美国，与美国生死与共，存亡与共，成为美国民族的尽职分子，容忍、忠诚、融合、和谐、关怀与和平共存。”一百年后奥巴马成了首任非洲裔总统，并成功连任。           所谓“热爱美国”，当然包括记住她的耻辱，直斥其非，对任何滥用公权力的国家作恶采取零容忍。《排华法案道歉案》就是热爱美国的首位华裔女众议员赵美心提出，得到同样热爱美国的马萨诸塞州参议员布朗和加州参议员法因斯坦支持从而通过立法。           高胜寒对自由、平等、公义的追求和捍卫，这一理念必然反映到他对遥远母国的关怀当中。如果对中国人民发出“热爱中国”的同样呼吁，其内涵肯定与只讴歌国家和政府的伟光正截然不同，真正爱国者要记住国家的耻辱，要拒绝以国家之名所施行的罪恶。高胜寒正是秉持这种信念去评判中国的人与事，他嫉恶如仇，他认同个人价值，他捍卫个人权利，他信奉民主宪政，他憎厌专制极权，统统都在这部政论集得到鲜明体现。           高胜寒在美国社会可谓成功人士，却不像某些海外人士那样向专制政权献媚，高胜寒对那类享受着自由民主，拥有充分人权保障而向极权示爱表忠的“爱国贼”、“爱国奴”极其蔑视。二十年前高胜寒就立誓：“我自二十一岁出山以来，或穷或富，或顺或逆，但手中从未拿过任何利益团体一毛钱，笔下从未写过半字违心之论，独来独往，顶天立地，要为独立的海外知识分子树立榜样，为子孙后代留下一片思想上的净土。”他果然做到了，他是真正的思想者、独行者、燃灯者。           2013年元月写于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