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div><div> </div><div>本文标题引自北岛的长诗新作《歧路行》中的一句,而这句恰好和昂山素季的名言可以互相印证,昂山素季说:“极权主义是一种建立在敬畏、恐怖和暴力基础上的系统,一个长时间生活在这个系统中的人会不知不觉成为这个系统的一部分,恐惧是阴险的,它很容易使一个人将恐惧当作自己生活的一部分,当作存在的一部分,而成为一种习惯。”</div><br />北岛的诗句却揭开了铁幕背后集体恐惧的另一面,因為缅甸军人政权动用军队和枪砲来屠杀争取民主的学生和平民是在1988年,比北京的六四屠杀还早一年,但是经过昂山素季长期不屈的坚持,以及沉默的人民在高压恐惧下坚守他们的信念,时隔20多年,缅甸的民主宪政终於曙光在望,他们已经争取到了2015年实行大选的时间表。这正好是“ 恐惧与勇敢是同一种子”的形象注释。<br /><br />今年六四纪念日在天安门母亲已哭乾的泪眼中到来,这页日历又在香港维园一片蜿蜒到天边的烛光中被翻过去,歷史将开始计算第二十五个年头。而在北京,於无声处听不到惊雷,只能听到一些曲折隐晦的心声在顽强地传递。<br /><br />新浪网以显著位置登出一个通告,毛纪念堂於6月2日到6月5日不开放,理由是纪念堂南门的道路要维修。这个完全不重要的临时通告,被新浪网故意放大,变成刻意的提醒。因為并没有几个人关心毛纪念堂的事,但被新浪广而告知,大家就都恍然明白,毛纪念堂為什麼在这几天关门。<br /><br />六四24年过去了,人民还只能用这样曲里拐弯的方式来纪念,这不但是死者的不幸,更是生者的不幸。还记得去年王立军、薄熙来、令计划以及陈光诚出逃等政治风暴接踵而来,对整个社会形成强烈震撼,十年的高压维稳好像也被震开了若干裂缝。所以去年这个时候,民间众口相传,当局有意修正对六四的定性,尤其是北京传得最盛,乃至一些官方喉舌媒体也把握不定,暗中準备变脸。谁知六四临近之际,最高权力机构下达命令,种种防范的禁令全部照旧,不但十里长街便衣林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而且网络封锁也密不透风。新浪微博的选择图标原有蜡烛,六四这天献上一点烛光的特别多,於是紧急取消这个图标;随后网民又选火炬图标,紧接著火炬也被封锁;网民再选生日蛋糕图标,因為上面有蜡烛,旋即该图又被取消。有网民只发一句微博“我明天不吃饭”,居然也被删除。<br /><br />由此可见,尽管纪念六四的香港市民有“本土派”和“大中华派”要不要“爱国”的口号纷争,但中共专制统治者对六四的定性,无论哪一朝哪一任都没有分歧。如果把去年六四的种种举措算到胡锦涛头上,那麼看看今年六四,那些富於幻想的海内外人士应该老实承认,当朝新君实在不是他们可以寄託幻想的明主。<br /><br />24年过去,中国的青年人从80后到90后已换了两茬,中共不懈洗涤漂白人民的集体记忆,然而无论暴力与谎言都未能办到,中共要全民族遗忘此事,试问还要多少年?恐怕它自己没有这样长的寿命可以看到那一天。<br /><br />然而暴力与谎言尽管不能消灭民族的集体记忆,中共却要把六四变成党国禁忌,变成恐惧的符号;而六四记忆对某部分忠顺愚民的心智和认知而论,可以改变其性质。譬如六四屠杀奉為国家稳定和持续发展的必须,这种说法非但牵强,而且很血腥很恐怖,却完全符合专制主义的基本价值观。其实这可以追根溯源到六四之后不久解放军总政治部為编写的《戒严一日》,这本书是关於六四的军方权威记录。其中有一篇装甲车军士赵斌的回忆,他说前进路上窜出两个人,“怎麼办?躲,对方也会左右移动,随车变化,倒不如——我加大油门,方向丝毫不改,径向前衝”。这个赵斌对於路障是这样说的:“果断处置,能撞则撞,能轧则轧,说心里话还是躲的多,因為每撞一个障碍物,像岗亭、油桶甚麼的,心里就一阵难受,為国家财產而可惜”。这就是那种极权主义价值观的形象刻画,人命远远不如“国家财產”那样令他心痛,更不用说,后来的政治稳定和经济高速发展,不但比人的生命来得重要,亦证明六四屠杀是必要的。<br /><br />本来六四屠杀已是中国的大不幸,告诉下一代杀人是有理的,应该的,甚至是必须的,这对青少年一代而言简直是恐怖,是对他们灵魂的又一次屠杀。这样冷酷的理论,听去好像不可思议,但对没有公民教育却有着不懈的爱国主义教育的相当部分的青年学生来说,至少他们在校学习期间和起初走上社会的头几年,那还是有用的。比如美国宾州大学最近要求美国副总统拜登“道歉”并参与联署的大陆留学生,他们有的确实不知道六四,又或只隐约听说过,但不知其详;有的是慑於恐惧的强大惯性——哪怕人在美国也摆脱不了心理阴影;有的是出於利益得失的考量。诚如哈维尔所说:“专权政治下的人民……每个人都只能在谎言中求生。人们承受在谎言中和与谎言為伍的生活。就是这样,人们确认了这个制度,完善这个制度,製造了这个制度和变成了这个制度”。<br /><br />沉默的人民和极权机器的无言对峙,已经持续了24年,这是记忆与遗忘的漫长斗争,我们在坚持,他们也在固守,历史将验证谁先轰然倒下。<br /><br />最后再引北岛长诗《歧路行》的一节——<br /><br />何时乘东风而来<br />从沏好的新茶<br />品味春天的忧伤<br />何时一声口哨<br />为午夜开锁<br />满天星星在咳嗽<br />何时放飞一只鸽子<br />把最大的广场<br />缩小成无字印章<br />何时从关闭的宫门<br />从岁月裂缝<br />涌进洪水的光芒<br /><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