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日同盟的严峻考验 – 纵览中国-China In Perspective

<div>        今年6月，日本著名记者、《朝日新闻》主笔船桥洋一（Yoichi Funabashi）的长篇新闻调查作品《炉心熔毁倒计时》（Countdown•meltdown）荣获第44回大宅壮一非虚构文学奖。船桥记者通过对福岛第一、第二发电站，东京电力公司、中央政府有关省厅官僚及驻日美军人士的深度采访，重现了两年前的3.11巨震中“复合型灾难”的惨剧。在这场战后前所未有的“国难”中，日方灾难应对体制中的种种问题凸显，有些是领导人个人的问题，而有些则是文化和民族性格的问题。美国介入应对后，一些决策和做法无往不与日本文化相冲突，甚至让两国同盟关系经历了一次空前的震荡和考验。   如震后初期，受美国政府派遣从美国赴日协助日方处理福岛核危机的责任人、美原子能规制委员会（NRC）部长查尔斯•卡斯特在见到福岛第一核电站负责人吉田昌郎时，问的头一个问题是“作业人员们能否得到充分的睡眠”，令吉田大吃一惊：“美国人怎么会操心这种问题？”后来他才明白，美国人做的是持久战的打算。而日方正为应对事态焦头烂额，每天都在“必死”的觉悟中，哪会有那份从容？当卡斯特要求日方改善工作环境时，吉田说道：“受灾者们每日在寒冷中饥一顿饱一顿，在避难所像杂鱼似的睡觉，想到这些，我们没法改善现场的待遇。”听了这样的“理由”，卡斯特简直无言以对，他一下子就看透了对方心里盘算的最终作战计划就是“特攻队”的“玉碎”战法，后来也确有所谓“福岛五十士”的演出。可在美国人看来，“特攻队”方案根本不是“计划”，那充其量是精神领域中的一种信念与觉悟而已，并不解决实际问题。两座电站共有6座核反应堆，照美方的想法，甚至要有千人以上的工程部队才能确保应对。   一般人会觉得，日美同盟建基于共同利益之上，牢不可破，可船桥洋一却在书中明言，从福岛第一核电站的极度危险中，“窥见了日美同盟的潜在危机”。美方显然嗅到了这种危机的气味，船桥从美方得到的证言——“如果那时候，驻日美军从日本撤退的话，那么日美同盟就结束了”——反证了这一点。事实上，这也是从白宫到国务院的共识。因此，在应对危机的过程中，美方反复向日方传达的一个信息是：“希望得到日本政府整体的应对。”山姆大叔似乎仍怀疑日本政府统合整个国家资源的能力。不过，当日本被知会美方支援计划的内容时，着实吃了一惊。规模之大，超出了日本人的想象。紧接着出现的一个本能性反应是：他们为什么不惜如此血本投入？应对核危机背后的算盘是什么？真正目的难道不是实态调查吗？曾几何时，甫一“终战”，美方便向广岛派遣了由陆海空军军医组成的军医团，一年后，成立了“核爆伤害调查委员会”（ABCC）。所以，在核事故发生初期，日美间的沟通机制未能立即启动，未尝不是日人的这种历史记忆的潜意识沉淀所致。   尽管后来两国沟通机制如期启动，但始终龃龉不断。最著名的桥段是3月14日美驻日大使约翰•鲁斯与枝野幸男官方长官深夜11时的电话对骂：鲁斯要求日方允许美国专家常住首相官邸，因为危机应对决策不透明，谁在指挥，在哪决定美方全不摸底。对此，枝野则以“主权”为由予以拒斥。客观上，鲁斯的焦虑并非毫无缘由。起初，美方以为是东电在主导事故处理，后来才知道首相官邸是总指挥部。彼时，来自华盛顿的各种问询和要求统统集中到鲁斯处，他想高效反馈信息，只能派自己的人进驻指挥中心。都啥时候了，还“主权”不“主权”的？   不过，话说回来，越是在那种危机关头，日本越是要坚守主权底线，倒也不难理解。1号机组爆炸后，2号机组也可能随时爆炸，而东电提出撤退的要求。在这种极限危机状况下，如果美方放话说“你们不行。我们来练，闪开”，只要日方作出“出悉听尊”的暗示，那么日本即刻便成为“失败国家”、“崩溃国家”。不仅如此，如果事态无法控制，核污染物朝北方漂散的话，俄罗斯也会采取行动……对这种前景，作为应对危机的日本政府最高责任人、内阁总理大臣菅直人真真感到了恐惧。很可能是面子和战败的心理创伤主导了后来的决策——“老子绝不能成为日本沉没的主宰！”于是，在鲁斯和枝野恶炒6小时之后，菅直人现身东京电力公司总部，发表了著名的“最后关头”演讲，同时亲自撤掉了“始作俑者”东电临阵脱逃的梯子。   事实证明，美国的作用确实不容低估。日本虽号称世界头号机器人大国，但在外界普遍怀疑炉心已经熔毁，却碍于无法接近现场，难以证实之际，所有大公司都一筹莫展。关键时刻，是美国无人侦察机上的摄影机器人从18000米的上空拍下模拟影像，堆内状况看得一清二楚。   回过头来看，福岛核事故，不啻为日美同盟最严峻的考验。但就结果而言，两国都练得不赖，乃至经过了这次试炼，同盟关系得以强化。对日本来说，美国仍是最可靠的盟友——没有之一。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