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一步讓民主種子發芽茁壯 – 纵览中国-China In Perspective

八九年「六四事件」不但是一場悲劇，更是一場各方都付上慘痛代價、以流血告終的民主運動，不少民運人士回首前塵，至今不勝唏噓。北京民運之所以失敗，關鍵原因圍繞着撤與不撤的一念之差，當主張適時撤退的溫和派被主張堅決留守的激進派搶奪了話語權之後，佔領天安門的群眾集會最終在軍隊強力鎮壓下潰散，好不容易散播下來的民主種子被扼殺於萌芽狀態，沒有機會茁壯成長。因此，港大法律系教授陳弘毅今天眼看佔中的心情沉重，絕非杞人憂天。 陳弘毅接受訪問之時表示，現時香港面對回歸以來最大的危機，佔領運動和「六四」前夕愈來愈相似，而歷史教訓顯示，抗爭時間愈長，不代表成功機會愈大。陳弘毅又說，佔領行動已經衝擊法治，「一國兩制」的實踐正遇到前所未有的危機，擔心內部矛盾日增，令香港陷入自殘的局面，他呼籲佔領者適可而止，否則受害的是全體巿民。 我們注意到，曠日持久的佔領運動已陷於進退失據的混亂狀態。首先，佔領者內部意見嚴重分歧，這從佔中發起人之一陳健民的無可奈何可略窺究竟，他對傳媒語帶無助地表示，約三星期前、即大學校長呼籲學生離開之時，曾與學聯討論是否撤退；最終何時才會離開佔領區，現在由學生決定，目前只透過另一佔中發起人戴耀廷與學生溝通，和平佔中僅提供技術支援。顯然地，撤與不撤的抉擇由始至終困擾着示威者上下。 其次，示威者缺乏高瞻遠矚的策略，即使堅決留守也不懂得如何部署。就以原定昨日舉行卻臨時擱置的「廣場投票」為例，學聯秘書長周永康承認失誤，聯同其他發動人等向三個佔領區的示威者致歉。周永康表示，「廣場投票」過於倉卒，商討不足，議案太複雜致大家不能理解，所以擱置投票計劃。所謂「廣場投票」，其實是學聯尋求支持者授權，藉此得到認受性與政府對話，如今擱置了，反而帶出一個尖銳問題：從來沒經過選舉洗禮的學聯，原來根本代表不了佔領人士，更憑什麼代表七百萬市民決定未來的命運？ 與其說政府官員是人肉錄音機，不如說學生領袖的言論同樣是重重複複，有時候面對記者質詢，根本無法講清講楚，甚至出現難以自圓其說的窘態，對於普羅大眾來說，漸漸失去其當初的道德感染力，畢竟衝擊法治和妨礙自由，其實是不得人心的行為，一時三刻尚可在公民抗命的口號下得到容忍或接受，沒完沒了則必然無以為繼。 特別叫人憂心忡忡的是，示威者固然有溫和與激進之別，執法者同樣有鴿派與鷹派之分，萬一主張以強硬手法解決問題的鷹派失去了耐性，情況就像「六四事件」那樣，後果實在堪虞。依目前的趨勢看來，肢體衝突愈來愈頻仍，品流複雜的旺角抑且被形容為瀕臨暴動邊緣，佔領運動至今沒有撤退的時間表和路線圖，這無異於不負責任地將香港繼續陷入自殘局面。 憑藉獅子山下打不死的拚搏精神，香港換來過去五十年的繁榮興盛，萬一不幸地出現一場類似「六四事件」的悲劇，誰是劃起一根火柴燒掉整個山頭的千古罪人？火燒山也罷了，自己不救火之餘，還要阻止別人救火，無論如何都是愚不可及的害人害己。當初號召罷課，忽然帶頭衝擊，導致社會陷入動盪局面的學生領袖，是時候捫心自問深切反省，民主訴求既已表達，民主種子既已散播，有必要背負一個犧牲法治甚至破壞繁榮的「敗家仔」罵名嗎？按照財政司司長曾俊華在其網誌的講法，羅馬不是一天建成，但要摧毀羅馬，可能只是一念之差。 爭取民主絕對不能有勇無謀，更加不能罔顧法規，無視全局，必須具備知所進退的政治智慧。不妨重溫大學校長促請學生撤離佔領區的呼籲：退一步不等於放棄與失敗，繼續佔領只會抵銷所爭取到的成果。不得不補充的一點是，眼下政治形勢的嬗變與複雜，已經完全不在學生的掌握範圍之內，爭取民主的主場沒有必要一定是強佔的街頭，退一步不但海闊天空，而且有利於民主種子發芽茁壯，而不是在自殘的慘痛中被扼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