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台湾：作为武器、鸦片还是暴力？ – 纵览中国-China In Perspective

1. 想象“另一个中国”？ 当中国人面对台湾选举和换届时，由衷感叹：“中国人也配享受民主”时，反而说明中国人根本不配享受民主。说此话之人，恰恰未能了解台湾民主建立之曲折，台湾殖民历史和移民族群之复杂。中国人将自身的长期政治压抑，简单地投射于一个口音类似普通话的社会，将这群在海岛上生活的人，想象成“另一个中国”、“华夏正朔”、“民国遗绪”，从而提出中国也应该朝台湾实践的方向演进。此话对于现政权而言无疑具有冲击力，因为在中国百姓和少数政客心中，台湾在这种层面上，以这种意涵被诠释、被理解，即使以误解的方式，也具有反抗当下政治合理性的威力。   2. 想象的投影：党国遗民马英九 这种“羡慕”的力量真能转化为行动与改变的力量吗？还是异化为想象与慰藉的力量？这种弯曲的理解，在台湾岛上找到了合适的对象，马英九很幸运地成为这个投影。   当中国人遇见党国遗民马英九时，竟然可以全盘放大其各种优点，包括书法、住宅、口音、祭孔，而全然漠视其治理无能、贪腐、政争，俨然一场当代造神运动。这位民调不足20%的人，在大陆竟然令众多“国粉”折腰，足以令台湾人愕然。这位不擅长治理经济的人，面对民众说午餐也吃不饱时，竟然回应：“一个便当吃不饱，可以再吃一个。”在面对原住民抱怨时竟脱口而出：“我也有把你当人看。”这位拿着国民党奖学金在哈佛留学的“高材生”，就是监控台籍留学生言行的“职业学生”。这位豪迈地遥祭黄帝陵或成吉思汗，不脱正统国民党史观，跟大部分台湾人的社会认同割裂；这位好好先生，羽毛清廉漂亮的“政治家”，却与党内大佬王金平等公开政治斗争。   从这场不经意间的“造神运动”或可窥见中国人的心灵秘密。中国人的羡慕，主要因为“华语民主”比“英语民主”带来更大的冲击力，就是用最熟悉的日常生活语言，甚至方言，说出、行出基本的政治权利时，当然令人更加亲近。而其余基本出于汉族中心论和大一统史观在牵引，充满了虚构和想象。更没有触及台湾民主的核心：住民自决，脱离中央集权和东亚大陆威权政治，建构公民共同体。   马英九当然不是榜样，台湾也不是中国民主化或者传统文化重光的榜样，台湾有其历史脉络和特殊性。   3. 想象：武器、鸦片还是暴力？ 台湾无疑已经成为中国人的镜像，但这面镜子，映照出来的，不是台湾，而是人们想象的“另一个中国”。 想象另一个中国，是弱者的武器，也是弱者的鸦片。想象是被奴役者的武器，尤其当他们被剥夺了自然权利时，想象台湾，想象一群同样说汉语、有汉人风俗的人群，如何过自由自在的日常生活和民主政治。他们也开始想象，中国迟早有一日会出现如蒋经国那样的开明专制者。由此，还可看出他们想象的贫乏，他们只能想象两蒋政府，想象没有经历文革的历史，却不能想象台湾反对派、南岛民族、工人农民的世界，也漠视今日台湾正在进行的转型正义。他们的想象简化了历史，忽视了台湾四百年的殖民命运，忽视了党外运动、学运、工人农民的长期抗争，以及民系、族群的矛盾。他们的想象是对自身欠缺的补满，而与台湾无关。   当人们对未来政治的想象，建立在一个投射和虚构的对象时，无疑违背了正义和人性的原则。因此，一面称赞台湾民主，一面不放弃武力统一，在他们那里多少是逻辑相通的。尤其是很多知识人或民众支持台湾民主的前提是，台湾人“应该”认为自己是“中国人”，属于“中华民族”，是“炎黄子孙”，并将这些建构的修辞套进自己的理解视域，也抛给台湾人。   他们对政治的理解，始终不是建立在对人和人群的尊重上，不是基于对和平与文明的敬意，而是大一统史观，汉民中心论，挨打—耻辱—复兴的时代叙事，是不择手段地赶超—统治他人，是“等到老子当家做主，就给你们这些人颜色瞧瞧”的奴隶暴力。不脱这些形形色色虚伪骄傲的观念，中国社会还会继续陷在人吃人、强吃弱，而弱者向更弱者举刀的“社会达尔文主义”里面。   “统一”是一个极其虚骄、暴力的词语，它反映出将一切政治化的动物的心灵世界，充满了控制他人的渴望和暴戾。他们的理由，诉诸想象的血脉、种族和经过加工的近代史，无疑冠冕堂皇，经不起基本的学术考验，却堂而皇之地成为一群人的精神底色。   4.大陆华人未完成的答卷 “社会想象”对形塑社会共识，无疑相当重要。但是，当这种想象是虚假而未经反思的，无疑更具有破坏性力量。虽然没有任何人可以真正理解他者，除了对话、体认、同理心以外，想象也是人与人、群与群之间连通的纽带之一。但是目前中国人对台湾的想象，多么贫乏、扭曲！   因此，如果“社会想象”不可避免，且已成为人们对其他社会的理解方式之一。对台湾的想象，不能停留在权力主导的“大一统”使命，虚骄的“民族复兴”叙事，幻想的“民国情怀”之中。台湾，对中国人的唯一意义，就是不分华人、洋人，不分东方、西方，任何人和族群都不能奴役他者，反要设身处地、感同身受，尊重他人的自由选择与生活方式，尊重“人的存在”先于任何其他政治理念。只有落实到尊重他者可以自我管理、自我决议，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才能真正理解台湾，才能真正摆脱不文明的暴力政治。只有真正尊重他者，才能真正尊重我者，只有支持他者的存在，才能维持我者的更新。而他者与我者，都通向追求“自我决议”，而非“奴役代理”的自由价值。   这种理性和人性的态度，将更加平和地看待众多华语社会之间参差多元、平等友好的关系，而不是一心想着如何去拉拢、统治或殖民。远未完成答卷的是大陆华人，而非已经实现基本政治自由的海外华人。<div> </div><div>（作者为政治大学硕士生） 原文标题为《台湾不是中国民主化的榜样》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