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着头的春伢子 – 纵览中国-China In Perspective

基本上从2003 年起，那一两年，艾滋村家庭重组成风，像我这样只访谈方便样本，仅牵涉小村一隅的过路人，就观察有病人嫁出去，有病人娶进来，有病人上门，还有人两家病人并在一块过，娶了又跑（如冬子），合了又散（见“写照”）;有人坚守，有人再嫁，甚至再“再嫁”（如本节），有人招媚（后述），“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 这种家庭重组，有两个特征：一是未能缓解困难，而只是把两个困难并到一起，因为双方都是艾滋病病人;二是来去忽忽，昙花一现，能持续半年到一年家庭就。不错了人们只是注意到了唐山大地震，汶川大地震后的家庭重组，却没看到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艾滋村家庭重组：频率更高，持续时间更短，悲痛欲绝。 前面说到，付成过世后，患有艾滋病的妻子改嫁邻村，这可害苦了他俩的独生子春伢子。这时的儿子，身体已经拉长，廋高个，人单薄，斯文内向，思维能力过多，更乱，虽是跟爷爷奶奶一起过生活，但父亲这根顶梁柱断了，母亲这个精神寄托又没了，或相当于没了，这让春伢子情绪十分低落，也很沮丧。也许在他心里，父亲是不得不离他才而去的，而母亲却是“主动”舍他而弃的，这可能是让他觉得自己尤其抬不起头来的地方，因为他太需要母亲了，而母亲却似乎不怎么需要他，虽然妈妈也不时回来看看儿子。听村里人说，春伢子经常会到母亲回村时经过的路口那尔，在落日的余晖中，一个人孤零零地等妈妈，<a name="_GoBack"></a>张望着。 下面三张照片，讲的是在三个不同场景中，在持续一年多的时间里，处于情绪临界期的春伢子，一直都低着头的情形。   <img src="/EditBackyard/EditorData/Photo/2016/Oct/1026201627-7b.JPG" width="552" height="362" alt="" /> 父亲不在时的第一年夏天，低着头的春伢子。（报于2003 年夏） 2003 年夏，杜聪上门送学习资料时，春伢子低头不语。卖血引发艾滋病，给受害者家庭造成不可糜补的创伤，春伢子内心伤痕累累，读书百遍也不可能接受，其内心乱如麻，他学习成绩不好，杜聪尽心尽力仍不理想。 <img src="/EditBackyard/EditorData/Photo/2016/Oct/1026201627-8b.JPG" width="403" height="308" alt="" /> 父亲不在时的第一年冬天，低着头的春伢子。（图片来源：网易） 2003 年冬，杜聪做家访时，问春伢子读书累不累，他摇摇头，问他肚子饿不饿，他摇摇头……总之不论杜聪问他有什么问题（困难），他总是摇摇头，表示没问题，但当杜聪问他时，他却点点头，低声说道“冷不冷？”：“冷！” 我很冷。 于是，杜聪忙把自己随身带的围巾围在春伢的脖子上，手套也给了春伢。寒冬腊月的，如果春伢子还到村口去等妈妈的话，有了杜叔叔的围巾和手套，或许会让他少受一些孤寒。 <img src="/EditBackyard/EditorData/Photo/2016/Oct/1026201627-9b.JPG" width="538" height="362" alt="" /> 父亲不在时的第二年夏天，仍然低着头的春伢子。（摄于2004年年年6 月22 日） 前面说到，吕艳丽去看望了秋妮，这让我想起一直低头不语的春伢子，于是就在给回她信中问她能不能去看看他。电邮发出的时间是2005 年2月月月1日，（地图）这时（地图）离上面那张照片什么什么已经有七个多月了全文如下： 吕老师：您好！ 久闻您的大名，这次在上蔡能见到您，真的很高兴！ 不因善小而不为，您的爱心和细心让我很感动。有空的话，不妨去看看在秋妮家前面的春伢子，他好像情绪很低落。他父亲叫付成，已去世，母亲叫XX，爷爷叫XX。她妈妈在丈夫去世后“改嫁”到文楼去了，我们上次去，见她“回来”了，想必她的医疗证应该在国庄吧。总之，我想孩子们能认识您，肯定是一种福份。希望能与您保持联系，毕竟我到上蔡的机会是越来越少了。 如有机会，代我问候村民和孩子们。 愿孩子们多得到人间的温暖和关爱。 愿好人一生平安。 借此信给您拜个早年吧！ 此致 新春愉快！ 高燕宁 后来，我未再收到吕艳丽的回信，所以也不知道她是否去看过了春伢子。应该不是我这封看了秋妮又看春伢子的信把她弄烦了，毕竟她是当地人，要看的小孩实在是多。如果春伢子能得到心理上的安扶，他人生道路上可能更宽扩，学习成绩会好些…… 2005 年夏，春伢子和小鲁，虎娃（后述）一道随夏令营来沪，几个男孩戴着清一色的夏令营蓝白相间太阳帽，穿着清一色的白色夏装营衫，还点缀着红丝带，齐刷刷亮闪闪气冲霄汉，如青苹果一般恬稚有加不甜也光，人便格外精神。当他们和其他男孩一起，挨着可能是科技馆的高高台阶上的栏杆照相时，背靠蓝天，头顶艳阳，目光高远，是有点“指点江山少年狂”的那副模样。也许，融化在夏令营这样一个活力群体中，是春伢子走出情绪低落临界期的开始吧？ 后来我听说，春伢子的妈妈与本村的大王“ 另组家庭，平时夫妻俩一起帮别人运输楼板。”也就是说，春伢子母亲离村再嫁的第二段婚姻并未修成正果，而“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她回村再嫁的第三段婚姻却持续了下来，也算是有了个重新安生之地。至少，毕竟是在同一个村里，如果春伢子想妈妈的话，他用不着再到村头路口去等，随时都能见妈妈一面了。 后来我听说，春伢子的妈妈与本村的大王“ 另组家庭，平时夫妻俩一起帮别人运输楼板。”也就是说，春伢子母亲离开本村再嫁的第二段婚姻并未修成正果，而“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她又回到村，不久再嫁的第三段婚姻却持续了下来，也算是有了个重新安生之地。至少，毕竟是在同一个村里，如果春伢子想妈妈的话，他用不着再到村头路口去等，随时都能见妈妈一面了。 2008 年时的老俩口，谢于谢地，在我2008 年最后一次进村却看望两老时，他俩依旧精神不减当年。 <img src="/EditBackyard/EditorData/Photo/2016/Oct/1026201627-10b.JPG" width="591" height="412" alt="" /> 2008 年夏，最后一次见到两老时的照片。 后记： 春伢子后来没考上大学，至今“还没有成家。现在县城做烧烤师傅”，月挣六千元，知情人如是说（2016年年年6 月6-12 日）   高燕宁一稿于2013年12月12日，修订于2016年7年年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