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看守所角落》(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四章)

<h1><span style="font-size: 12pt; color: black;">第五十三章 少年情杀</span></h1> <p>&nbsp;</p> <pre style="margin-left:36.0pt"><span style="font-size: 12pt; font-family: 宋体;">毕竟,先走的是比较幸福的,留下来的,也并不是强者,可是,在这彻心的苦,切肤的</span></pre><pre style="margin-left:36.0pt"><span style="font-size: 12pt; font-family: 宋体;">疼痛里,我仍是要说&#8212;&#8212;&#8220;为了爱的缘故,这永别的苦杯,还是让我来喝下吧!&#8221;</span></pre> <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span><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 font-size: 12pt;">&#8213;&#8213;三毛《不死鸟》</span></p> <p>&nbsp;</p> <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 font-size: 12pt;">这事一件很简单的谋杀案,有幸和这主犯关押在一起,听熟悉他的难友讲述,令我愕然吃惊。看模样他还不到十八岁,呆滞的神色在那突出的嘴唇流露,那宽于常人的两眼距离总是无神下视。当然,后悔的回忆,更让他不愿抬头。饥饿给他的特征比我们明显,更多的苍白使他脸上没有血色。他整天沉默,大概是幼稚和胆小,竟然没有获得王守田那样的饭量,熬煎于每天三餐不足的待遇,当然,比一般的囚犯又稍微好点。但那双活动的镣铐,以及被特殊的关押看管,总是岌岌可危的告示。</span></p> <p>&nbsp;</p> <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 font-size: 12pt;">他姓顾,都叫他小顾。但他入狱的原因是什么都不顾,和我前写的那位14岁杀父的小刘,异曲同工。他的案情简单得象一加一等于二的算式。</span></p> <p>&nbsp;</p> <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 font-size: 12pt;">那天,其中一个伙伴已返程回家,去十几公里外的北碚市区(这城市被划属重庆)看望父母,据说晚上要回来。于是,他觉得再不利用这个机会,抓紧完成计划,就无法承诺前几天听那女同学给他唠叨之后,暗暗潜伏在他内心的誓言。那是多么甜蜜的时刻啊,盼望了好久,这位让他看起来比电影明星还要动人的姑娘,时刻都在心里微笑,令他食不甘味,夜不安寝。然而,相形见绌的自悲,没有给与姑娘挑逗打趣的本领,使他远远无法接近。每见到伙伴和姑娘来来往往,嘻嘻哈哈。而他只有冷漠旁边,渴望和欲望象烈火在五脏六腑里燃烧,偏偏这可爱的姑娘从来不给他一笑一秋波,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然而,毕竟还是老天有眼,这机会终于来到,那是前几天一个说不出的原因,这姑娘滔滔不绝对他说如何如何讨厌那个平常接近的同学,也就是现在同住的伙伴。其实,都是半大不懂事的孩子,难免平常有咀龉矛盾。大概是我们这个民族有怯于公愤,勇于私斗的基因作崇,当他听到这姑娘向他甜言蜜语述说,对那个男孩的愤怒和叱责,他就立下士为知己者死的雄心壮志,为女同学,为他潜伏在心的蒙昧念头,也为了不再争风吃醋,由此可以讨得她的芳心,他想到这个立功受赏最好办法。</span></p> <p>&nbsp;</p> <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 font-size: 12pt;">这天,室外院坝静悄悄的,夏天的阳光发白,村民们为了学大寨都被自觉或不自愿出门,在山坡田地忙于春耕播种,他们居住在保管室外另修的住房,周围没有邻居,对知青可有可无的干活,吊儿郎当的生活,农民从来不关注,几个初中才毕业不久便当了知青的半大孩子,过得肆无忌惮。无形中形成了农村的另外景象,知情和农民总是格格不入的群体。</span></p> <p>&nbsp;</p> <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 font-size: 12pt;">这时候的小顾,他的右手紧握一根重重的木棒,脸贴到门缝隙,眼睛里面发出绿绿的凶光,牙齿咬得紧紧,盯视外面渐渐走来的熟悉身影,一手拿着买到的香烟,双脚轻松愉快,一下连一下抬起落下,每走一步,都会提着他的心跳加剧,那移动的腿被松松的草绿色的军裤套着,风展的荡漾。这是他的三伙伴之一,曾是同班同学,也是不分彼此的最好朋友,都愿意选择在同样社队的知情点里,下乡也就几个月时间而已。</span></p> <p>&nbsp;</p> <p>&nbs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 font-size: 12pt;">&#8220;吱嘎!&#8221;一声,门扇以半径小圆弧张开,同学毫无顾忌走进来,就象平常一样。当他扫视室内,觉得奇怪,怎么小顾刚才还在家,这下空空的房间。就在他不由自主转身的同时,躲在门后的小顾鬼鬼祟祟弯弓着腰,一下直昂身躯,双手握紧那沉重的木棒已经高高举起,与此同时,只见他毫不犹豫的恶汹汹僻头盖脑一挥而下,&#8221;嗨!&#8221;一的声,迟疑的瞬间,猛烈的打击临空而降,没容他细想,甚至连痛苦的感觉都没有出现,就轰隆中昏了,软软的倒下。随后,一下连一下,他自己也不知道挥了多少下,直到自己彻底放心为止,真是一不做二不休,同学的脑袋被打得稀烂,他才彻底松手扔了木棒。</span></p> <p>&nbsp;</p> <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 font-size: 12pt;">屋内有个埋红薯的窖,大略一米多深,七八十公分见方,那是村家家户户必备的地窖,用以收获红薯之后掩埋存放,到第二年缺粮的时候挖出来食用。这个季节正好空着,地窖上用木板盖着,看起来不显眼不碍事就行。这下,小顾打开了地窖盖子,把同学的尸体扔进去再盖上,一切收拾稳妥,最后等待的是下一个回来之后照章办理。</span></p> <p>&nbsp;</p> <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 font-size: 12pt;">至于他怎么杀害后一位同学,为的是不给发现吧,道理就那么简单。这原因是不是三人都在暗恋这个女同学,费猜。也许是这女同学一会对这个好,一会又闲言杂语说那个坏,这样翻来覆去,让这三个小男孩一会这个吃醋,一会那个争风。不想使小顾起了杀心,干脆把两个都杀掉,使他独有这女孩的垂青。案发之后,两人优哉游哉到处玩耍,把死者忘到九霄云外。农民当他们回家去了,家里人当他们在农村干活,一晃不知过了多久,最后是农民每次经过知青关闭的屋子,闻到越来越浓烈的气味,才关注起来,最后大家忍不住推开门进去看。不看则罢,一看那屋里的镜头,要多恐怖就有多毛骨悚然。被掷放在地窖里的尸体膨胀,一支肢手伸出地面,象高呼毛主席万岁的红卫兵,另一个在床上用被子盖披头盖脑,严严实实,和地窖里的一样,尸体已经结满蛆虫。这下,农民才知道这里发生过惊天动地的凶杀事件,上报了当地公安,不久以后,就抓捕到这对无忧无虑的漫游情侣。</span></p> <p>&nbsp;</p> <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 font-size: 12pt;">但这样的重大案情,却源于鸡毛蒜皮的小事。</span></p> <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 font-size: 12pt;">判决很快的事,那女同学聪明过度,什么都不知道,所有的事都是小顾干的。于是,被判处了五年刑期。据说小顾还有个姐姐,他是父母的唯一儿子,枪毙的时候,家里人来获得了他那跟剩余的皮带,那是牢房里不也许有的身外之物。三条人命就这么结束了。</span></p> <p>&nbsp;</p> <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 font-size: 12pt;">一年前我看到国内报道马家爵杀害了四位同寝室的同学,不由想到小顾,这个已经被枪毙多年的少年罪犯,在他们之间有什么精神上的联系或者共鸣,才把杀人当为漫不经心的儿戏。</span></p> <p>&nbsp;</p> <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 font-size: 12pt;">有些事,光猜测是说不清楚的。想想,只有叹息。人、多么奇特是动物,一但凶残起来,那是无法无天的。</span></p> <p>&nbsp;</p> <p>&nbsp;</p> <h1><span style="color: black; font-size: 12pt;">第五十四章 打架</span> </h1> <p>&nbsp;</p> <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 font-size: 12pt;">在道德方面,全然没有灵敏度肯定是不行的,这我也承认。</span></p> <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span><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 font-size: 12pt;">&#8213;&#8213;王小波</span></p> <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span></p> <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nbsp;&nbsp;&nbsp;&nbsp;&nbsp; </span><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 font-size: 12pt;">半夜里突然一阵凄厉的嘶叫:&#8221;哎哟,打死人呀!&#8221;从对面牢房里传出来,我们都惊呆了,从炕上爬起来挤在风门上看三号牢房(我想起来了,牢房对犯人而言叫舍房),其余的舍房也在惊呼:&#8221;爪啧?爪啧!!(重庆人说:&#8216;什么?什么!!&#8217;)&#8221;。写到此,我想问原野先生,他应该知道&#8221;惊营&#8221;这个词汇的含义,牢房同样,如果某一处产生怪异的声音,就象传染的疾病电波,大家都会痉挛怪叫。那阵子我们都惊营的叫:徐管理,徐管理,快叫徐管理(监狱长姓徐,犯人在姓后加管理称),对面打死人了。枪兵在岗亭里也叫:安静,不许吵闹!嘿、嗨、嗨!!!一时间的声响此起彼伏。 </span></p> <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nbsp;&nbsp;&nbsp;&nbsp;&nbsp; </span></p> <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 font-size: 12pt;">岗亭铁门哗啦响开哐铛的声音,监狱长钥匙声音夸夸的随急促的步伐响着,一边同时在吼喊:&#8221;嘿!嘿、嘿!不许吵闹,谁闹就要追究的,听见没有,听见没有&#8230;&#8230;。&#8221;三号里哎哟的叫声还在,但没有那么急迫,变成了惨叫后的呻吟。我在九号舍房里和大家一样感觉惊异,不知道为什么。只看着对面,监狱长打开了舍房,招手从劳动号里来了红毛将胡光友双肩架起,几乎是拖出来的。闹嘛嘛的声音还在吵嚷,同时听见冲水声音。 </span></p> <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nbsp;&nbsp;&nbsp;&nbsp;&nbsp; </span></p> <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nbsp;&nbsp;&nbsp;&nbsp;&nbsp; </span><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 font-size: 12pt;">我们舍房里最年长的刘光远和胡光友,他们是老交情。刘光远的模样很有趣,看过苏联影&#8221;夏伯阳&#8221;的就知道他的形态,几乎一模一样。鼻子高高的尖耸,整个脸庞都向鼻尖集中。他和我的同舍房的时间最长,他是典型的四人帮分子。刘光远和胡光友曾经是造反派战友,文革共事,又都是北碚本地人,所以刘光远一听就知道是胡光友的惨叫声。胡光友是个老实巴交的人,面容几乎没有特点,背有点亢(驼之说),走路也有点拖漫。是个很简单而且直爽的人。到1978的时候,他被关押了十年整,但就是不判刑,其间放出来几个月,又给抓了,那是什么&#8221;一打三反:鬼名目的时候。因为是造反派倒霉,保皇派得利,判刑一单边又把他抓起来关着就是。 </span></p> <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nbsp;&nbsp;&nbsp;&nbsp;&nbsp; </span></p> <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nbsp;&nbsp;&nbsp;&nbsp;&nbsp; </span><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 font-size: 12pt;">为什么惨叫,谁打了他。对,一定是伊达轩,肯定是他!我们判断是这疯子病发。伊达轩几乎和我同龄,个子和我也差不多,176公分左右。那时候他也不到三十岁,也许比我小,关押时间多久不知道。大家只晓得他因为说反动话而从北碚西山坪劳教农场转来看守所,也就是说,他的性质从在劳教为人民内部矛盾,化为必须判刑的敌我外部矛盾。只要一进看守所,性质就变了,毋庸置疑。 </span></p> <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nbsp;&nbsp;&nbsp;&nbsp;&nbsp; </span><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 font-size: 12pt;">伊达轩和伍罐的都是那里来的,出身也一样,都是成份不好,不同的是伊达轩知书识礼,最爱读艾青的诗,疯病中他也偶尔就念念有词的说艾青,并朗诵诗歌。其实,那年头敢说反动话的人比不多,而说了则被认为是蠢,都给整怕了,就麻木,彻底口服心服了这个高压政权。伊达轩的脸带椭圆型,给有点浮肿感觉,脸上松泡泡的,舌头说话不很清楚。他的病最麻烦的就是瞬间突然爆发,就可能为所欲为,甚至把人往死里整,抓住什么就用什么打。 </span></p> <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nbsp;&nbsp;&nbsp;&nbsp;&nbsp; </span></p> <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nbsp;&nbsp;&nbsp;&nbsp;&nbsp; </span><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 font-size: 12pt;">那个晚上伊达轩半夜起来,趁大家在熟睡不觉中,就悄悄的起来端起一只带有粪水的粪桶,高高的举起,突然一下狠狠的砸在胡光友的头上,他的头伸在炕沿,正在熟睡中,这一砸,痛得胡光友大叫不止,造成&#8221;惊营&#8221;。幸好胡光友的头还硬抗住了,要完了,他家里也没有人,独身的,28岁就坐牢,到我去的时候,可能快40岁。第二天红毛趁给我们舍房打水的时候说了全部过程。我顿时心里很生气,也为胡光友不安。毕竟和我同姓,常有种特殊的感觉,他一度身体不好的时候,监狱长就提拔他出来做临时红毛,只要这样,犯人的身体就会恢复,吃得饱,空气满足。在看守所里,只要当上红毛,就是进天堂。胡光友有这样的机会就会给我通风报信,说点听来的外面新闻,在那样的条件下里,很够交情的。 </span></p> <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nbsp;&nbsp;&nbsp;&nbsp;&nbsp; </span></p> <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nbsp;&nbsp;&nbsp;&nbsp;&nbsp; </span><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 font-size: 12pt;">就那次他的头颅被砸之后,第二天监狱长把伊大轩调到我们的舍房来,可恐怖了,大家睡怕他再来一次,谁受得了。于是,都把头靠近炕板的里壁,谁也不敢在边沿。伊达轩也不和大家说话,有时候自言自语,有时候傻笑,有时候沉默,一个人独自在风门口唱歌,说反动话,打倒共产党啊,社会主义坏呀,没有逻辑,凌乱的语言。当然,敢骂共产党让人愉快,我还佩服他。但要袭击无辜的犯人,让我们很不安的。每天都在恐惧中过,很不是滋味。但他好象也没有什么不正常。我知道他的神经可能一触即发,荒延的事谁也无法估计。 </span></p> <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nbsp;&nbsp;&nbsp;&nbsp;&nbsp; </span></p> <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nbsp;&nbsp;&nbsp;&nbsp;&nbsp; </span><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 font-size: 12pt;">那是个下午,大家午睡之后无事,不知道我在做什么,为一点小事,伊大轩和我发生争执,突然眼露凶光,向周围看,似否要找什么东西来对付我,我心中突然火起,想起他打胡光友的狠毒,更怕他拿到东西对我不利,先下手为强,我冲上去就一横勾拳打出,他头一晃,就重击在他鼻子上。哇!这下血流如注,他紧紧的喔住鼻子,血还是涌出指逢,牢房里又开始惊叫,打架了(牢房里经常发生)。监狱长急急过来,把伊达轩叫出去就关了门,竟然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可能以为我自卫而已。上药后将他独自关闭的空号房。我因为恨他,更怕的是他可能的袭击我们中的任何一人。同时,当我看到他无声的喔着流血的鼻子,我又后悔了,毕竟他是病人,神经有碍,而我在打他的时候丝毫没有当病人看待,那一拳看我赢了,而且赶他出了我们的号房,让大家都觉得平安,但是,我内心不平安,觉得内疚,好象不该那么打,或者根本就不可能发生任何事,是不是我的过敏心理。 </span></p> <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nbsp;&nbsp;&nbsp;&nbsp;&nbsp; </span></p> <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nbsp;&nbsp;&nbsp;&nbsp;&nbsp; </span><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 font-size: 12pt;">在牢房里最怕的是关单间,一个人一天还可以,两天也能过,多几天就难受得不得了,寂寞,空洞的寂寞就袭击人的心理。魏京生说他关了单间,只有自己对自己说话。伊达轩关单间精神更坏,天天独自在牢房风门里唱,闹,喊打倒共产党,毛主席坏人,这可让监狱长不舒服,最后,他渐渐不做声了。早上我们放风看见他的头在窗口,嘴巴张开流延,舌头大大的堵着嘴巴,发出呜呜的叫声。红毛告诉我们说,伊达轩被公安局请来的重庆医学院教授打针之后,就象那样。 </span></p> <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nbsp;&nbsp;&nbsp;&nbsp;&nbsp; </span></p> <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nbsp;&nbsp;&nbsp;&nbsp;&nbsp; </span><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 font-size: 12pt;">哦!天!用这样残忍的手段对付一个疯子,让他嘴唇永远没有了发声的功能。那以后,伊大轩越来越痴了,叫声越来越小,几乎听不见,后来几乎不知道他了。我更内疚了,是我害了他,我不打他那拳,他可能不会隔离,而且说不定在我们舍房里慢慢的健康起来,也难说。但是,我毕竟打过他,那一拳头很重,喷泉似的的血因我&#8230;&#8230;..,我下手之重,在我一生中可能是最利害的一次。也许他的鼻梁已经给我打坏,然后是舌头给监狱长弄坏。他在健康与病魔的边缘,被我狠狠的推下了深渊。出狱之后,每当我回忆到牢狱里的情景,那个下午,那次冲突,那一勾拳,我觉得自己成了凶手。 </span></p> <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nbsp;&nbsp;&nbsp;&nbsp;&nbsp; </span></p> <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nbsp;&nbsp;&nbsp; &nbsp;&nbsp;</span><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 font-size: 12pt;">后来听到伊达轩的情况有点喜剧,他的台湾的舅舅回大陆来观光,一位国民党高级将军,把重庆的统战部门吓坏了(我的老婆的舅舅从台湾回来,也把当地的统战忙得够惨,他不过是蒋介石的厨师而已,去年九月才过世),忙叫监狱的将伊达轩放好好的医治,给他弄了一套有几间美观漂亮的屋子。后来怎么样,我就没有听到下落,健康了吧,还许他记得牢狱里的事,记得我。但我的确再也没有见到过他,尽管我经常去北碚,毕竟我的妻子在那里工作,女儿在那里读书,我每周都骑着摩托,飞驰在道,可再也没有见到和听到伊大轩的名字和音讯。 </span></p> <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nbsp;&nbsp;&nbsp;&nbsp;&nbsp; </span></p> <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nbsp;&nbsp; &nbsp;&nbsp;&nbsp;</span><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 font-size: 12pt;">我希望他好起来,过正常人的日子,更希望他能上网,冲破火墙,理解外国,说不定能上海川里见到我的文字,知道我已经对他忏悔,希望他的原谅。能做的我只有这些。 </span></p> <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nbsp;&nbsp;&nbsp;&nbsp;&nbsp; </span></p> <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 font-size: 12pt;">当然,他也想报一拳之仇,我一定默默无声的让自己的鼻子流血。</span></p> <p>&nbs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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