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燊港：井水水質被河水污染 – 纵览中国-China In Perspective

台灣大學政治系畢業後投身香港傳媒的甄燊港，是港人熟知的香港民主運動的積極參與者及引領者之一，他在1970年代末是香港記者協會的首位華人主席，在新聞文化界打拼多年，長期熱心參與社會運動，89年「六四」後，他主持的「民主促進會」在香港回歸前後佔據了民運派別中的一席。特別是進入千禧年後，他成為泛民主派陣營中的一員猛將，2003年曾經擔任過「民主倒董力量」的執委。之後他一邊經營雜誌、網台等媒體工作，一邊投身民主運動。他曾擔任「人民力量」副主席，支持年輕人成功當選立法會議員；他牽頭的政治組織「前線」經歷了多番風雨，仍留有一批志同道合的追隨者。他在變幻無常的香港民主運動潮流中始終初心未改，年約七旬仍充滿旺盛鬥志。甄燊港幾年前創辦了一本政論雜誌，一度被北京列為具有強烈殺傷力的刊物，遭到封殺。憑著他對媒體工作的熱愛和熟悉，他目前在一個網台擔任「國情揭露」節目主持，以犀利的論述、靈通的信息及對時政的敏銳，帶給觀眾嶄新的觀察視角。對於香港目前的政治局面，對本土主義思潮的興起，以及泛民陣營的差異性演變，甄燊港有著獨特的思考和觀點。溫和泛民與激進泛民之別甄燊港自認是泛民光譜中偏於激進的一派，他認為，香港泛民主派的共同點是不支持建制，愛好民主政治，不喜歡獨裁政治，反對一黨專政，對中國大陸的社會主義制度和共產主義理論不認同，擔憂香港受到大陸獨裁政治的影響日益加深，河水侵犯井水的勢頭日趨常態。同時他也認為泛民中存在溫和與激進的兩條路線，溫和泛民以民主黨為代表，主張「和平理性非暴力」，而激進泛民保留對「非暴力」的不同詮釋。他說，如果強權政府以不合理不合法的行為侵害香港核心價值，以優勢資源和行政工具施以非肢體的暴力，反對派就必須勇敢抗爭，以低烈度暴力來捍衛香港市民利益，這種激進的抗爭模式可以使統治者如鯁在喉，知難而有所收斂，甚至帶來改變。據觀察，近些年來，激進泛民組織包括有人民力量、熱血公民、社民連等，他們在發展高峰時期有召之即來，來之能鬥，遍地開花的陣勢。例如在2012年的立法會選舉中，人民力量的「黃衫軍」經過網絡動員，活躍在各個選舉論壇和造勢場合，呼聲喊聲此起彼落，實有遍地開花，席捲殘雲之勢，連傳統泛民也愧之不如。激進泛民的不妥協立場與溫和泛民形成強烈對比，2010年，民主黨與個別泛民議員走進中聯辦談判政改議題，達成妥協方案，遭到激進泛民圍剿，引發「五區公投」，結果是2017年開始的雙普選落空，溫和泛民的預期沒有實現，激進泛民的擔心終於發生。甄燊港說，激進泛民主張的對港府和北京「不溝通、不談判、不妥協」策略，就是為了保障港人不被誤導，不被分化，不被利用。溫和泛民和激進泛民在兩條平行路上行走，有時互相呼應，有時各行其是，其目的都是守住底線，抵禦建制陣營的進攻，由於力量的薄弱，僅能遲緩對手的進攻速度，在抗爭中尋找突破口，製造對方內亂，取得局部優勢。但是在當前建制派的強大優勢下，泛民陣營疲於招架。本土思潮的產生根源「本土二字被濫用到了很嚴重的程度，因為搞不清什麼叫做本土」，甄燊港用他熟悉的台灣做例子。他說，在台灣，60年代興起鄉土文學，反映低下層人民的生活，歌頌台灣鄉土風貌和淳樸的族群生活，并不等於宣揚台獨，並沒有排外思潮。美國加州一些人時常為了維護本州利益而叫喊獨立，但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獨立。香港的本土派主張香港人優先，走的路線是閉關主義，排斥外來者，說大陸人侵蝕了港人的福利，奪走了就業機會，是蝗蟲，這種人只是排斥大陸人，奇怪的是他們并不排斥台灣人、美國人、法國人。因此這種本土論調是不道德的，偏頗的，他們唯獨排斥的實際上是大陸人，但是又不敢講出來。這不能算是本土派，只能說是獨立於中國大陸的派別。由於本土論述走進死胡同，而本土派又真實存在，因此只能是短期現象。甄燊港說，本土派就像微風吹過，泛起了漣漪，不能不正視其存在，但是最好越快消失越好。他說，本土思潮的興起主要是這些年河水井水的關係逆變使然。一國兩制，本來應該是河水井水互不侵犯，現在是河水衝進井水里，把井水污染了。英國人統治香港157年，現在社會上出現的官商勾結和貪腐是過去沒有見過的，貧富懸殊惡化也是世界少見的。英治時代，人員的流動是暢通的，是文明的社會，尊重知識，尊重人的奮鬥，勤勞就有前途。曾蔭權的父親是普通警察，黃仁龍的父親過去在街上買雪糕，梁振英的父親也是普通警察，那時只要勤勞奮鬥就可以上升，現在香港的社會情況變了，不問才能，只問家底，紅二代、富二代和拍馬屁的這三類人才能上升。教育混亂，年輕人的憤怒能夠理解，唯有等社會環境改變，他們的想法才能改變，并不是一成不變。他說，我們對特區政府聲討，北京也有責任，北京信任這幫拍馬屁的，搞到香港這麼亂，又不出聲制止，它是喜歡聽話的應聲蟲，而不希望給你一個合理公平的社會，人民可以互相競爭互相上進。出現了港獨思潮，大家都知道港獨是獨不起來的，獨的情緒並不代表是一種萬惡病毒，而是氣憤，覺得沒有希望。據觀察，支撐本土思潮的是一系列的「負面清單」。年輕人買不起房，他們感到香港的輝煌歲月已經遠去，他們感到與其息息相關的政策，由一個不同制度的大陸政府給他們做決定，而且這個政府並不在乎他們的關切，當他們發聲的時候，把他們當做頑童一般呵斥。他們對一個自己無法控制的未來充滿擔憂。還有一種看法是，大陸政府在玩持久戰，因為最終，非本土的香港人將在人數上超過本土人。北京根本無需迎合那些焦躁不安、棘手難搞的一代人，只要通過改變人口構成，就能避開和解之難。<div> </div>甄燊港說，你不可能忽視大陸的存在，不可能認為不去惹它就平安無事，它會惹你。平靜的井水就是這樣承受著河水的侵襲。<div> </div>激進泛民與本土派的區別<div> </div>激進泛民與本土派的抗爭行為方式很接近，但是在理念上卻有不同。激進泛民不排斥大中華，不隔絕於中國大陸，認同《基本法》框架下的香港高度自治，港人治港，反對中央政府干預香港事務，反對建制派配合北京在香港事務上形成的一個隱形管治中心，對建制派實行「三不政策」，崇尚遊走法律邊緣的鬥爭手法,他們認為接觸獨裁政府不一定能夠改變它，接觸可以說是投降一部分，只能被他們影響；本土派或者稱為「模糊港獨派」則主張陸港隔絕，香港民族自決，井水絕源於河水，真正意義上的香港自治，排除《基本法》第一條（香港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不可分離的部分）的論述，對北封閉，對南開放，聯合西方民主力量構築壁壘。<div> </div>甄燊港認為，激進派分兩類，一類認為香港必須高度自治，獨立於中國的影響之外，未必一定要追求獨立，這是人民力量、社民連的想法。另外一類認為香港根本與中國無關，香港本身就是一個政治實體，就應該獨立，這些主張者是民族黨、青年新政、熱普城，也包括關注新界土地問題的現任立法會議員朱凱迪。他們與傳統泛民沒有共同語言，有些人熱衷搞共同語言，變成了面目模糊，這包括人民力量和社民連，兩邊都視為朋友，是一種懦弱，面對強權的客觀存在而不敢承認，不甘於承認，但是搞獨立又不敢。他說，社民連還有一種傾向令人討厭，其歌頌的托派共產主義接近大陸的理念，而我們追求普世價值，理念上與它勢不兩立，不能說你站在街頭抗爭建制派，就是正面的，難道黑社會出來抗擊黑警，我們也認為他們就是好人嗎？<div> </div>屬於激進民主派光譜的甄燊港，對於激進派有冷靜的判斷，他承認激進民主派犯了左傾幼稚病，「佔中運動」發生的兩個星期後，他主張撤退，因為不能影響市民生活和社會秩序，旺角鋪位租金高，商家因為街頭被佔領而受到生意上的損失，短期可以忍受，給政府一點壓力，但時間一長，市民怨言出現，影響營商環境，支持者就會逐漸減少，這時佔領者可以選擇撤到一個公園繼續抗爭，無奈佔領者以為很過癮，覺得沒有得到結果就撤退不值得，兩個多月，輪到曾經的支持者來揍你，養了民怨出來，照樣得不到什麼結果。本土派春節期間向警察扔石頭，惹了眾怒，人氣一下子渙散了。2017年3月的特首選舉，「曾俊華現象」讓人回憶起香港100多年來港式生活的溫馨，然而激進派阻擊曾俊華，而不是阻擊建制派？甄燊港認為這是很反常的現象，說明包括本土派在內的激進派把香港的核心價值拋諸腦後，為追求一個虛幻的目標作秀，還以為佔據在崇高的道德高地。政治上的盲從和無知毀了民主派多年積累起來的民氣。抗爭方向走入歧途甄燊港承認，激進派的抗爭模式和方向，吹散了民間的抗爭意志，激進泛民本來有其社會功能，社民連和人民力量的興起，代表了社會上一些人對北京，對特區政府的怨氣，但是到了一定的階段，歪理變成了真理，理論、行動、心態和行為變得幼稚，導致激進抗爭運動走入歧途，四、五年前的激情沒有了，現在的示威請願只剩下10多人參與。評論到自決派的香港眾志，甄燊港說，眾志本來形象可愛，代表年輕人關心國是、社會事，但幾年看下來，倒是背上了不少包袱。黃之鋒為何與美國共舞？究竟關心香港、中華民族，還是關心美國政治？看不透。通過西方國家向北京和港府施壓是不可能的，美國駐港領事館對中共低調得像是在阿諛奉承，言辭謹慎得像個啞巴。從美國國家利益角度看，當然是香港越亂越好，眾志、港獨派、民族黨、熱普城、青年新政、劉小麗、朱凱迪、人民力量、激進泛民的路線符合美國利益，但能改變現實嗎？泛民的出路還靠溫和派既然激進泛民和本土派走進死胡同，那麼香港民主運動的未來寄望於誰呢？甄燊港認為，不管激進派願不願意，溫和泛民將會是主流，任何極端的力量都不會長久。同時，香港的未來出路在北京，香港局面不能再這麼下去了，激進派搞得民氣沒有了，重新凝聚很難。黨中央不是一個人說了算，香港的利益這麼大，中共內部各派都在爭，泛民三股力量（溫和、激進、模糊港獨）短期不可能整合，維持一段時間。甄燊港對反對派的分裂，如何抗衡河水，持悲觀態度，主流民意深刻認識特區政府的倒行逆施，民怨沸騰，但對泛民陣營的一些醜態，視作另一個魔鬼。據觀察，香港有學者分析認為，香港政治生態已變成非黨派市民政治，市民各自獨立的身份形成不屈從和不依附於政黨的思想體系，他們的判斷反應在選票上。對這種黨派政治版圖的變遷，甄燊港認為是一種危險的現象，因為分散的個體和捉摸不定的政治判斷難以抗衡強大的政權，難以匯聚對抗堅硬石頭的力量，絕不是什麼好事。雖然泛民之間的分歧有時與共產黨的分歧一樣大，但是未來十年，還是傳統泛民的天下，希望他們能夠統合，繼續抗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