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對立危及言論自由

<p style="margin: 0pt;"><span style="font-family: Arial; letter-spacing: 0pt; font-size: 12pt;">在這個互聯網社交媒體充斥的年代,大學校園民主牆的功能大不如前,沒能吸引到多少個師生的眼球。沒想到,開課之初,中大和教大學生會分別負責管理的民主牆上兩份標語式大字報,卻激起洶湧澎湃的輿論浪潮,不無使人感到詫異。</span></p><p style="margin: 0pt;">&nbsp;</p><p style="margin: 0pt;"><span style="font-family: Arial; letter-spacing: 0pt; font-size: 12pt;">從社會對立角度理解爭議</span></p><p style="margin: 0pt;">&nbsp;</p><p style="margin: 0pt;"><span style="font-family: Arial; letter-spacing: 0pt; font-size: 12pt;">兩份大字報牽涉的問題原非一樣。教大民主牆的是對教育局副局長蔡若蓮喪子的嘲諷,是違反倫理道德的問題。中大民主牆標語所宣示的是香港獨立,觸及正在形成中的政治禁忌。公然對別人家庭死難幸災樂禍,在港人倫理標準中是不可以接受的,認為此乃「涼薄」、「無人性」之舉,是以很容易就激起民憤。相對而言,港獨是初生的問題,大多數市民不會贊成獨立,更認為是不可行的空想,但對其含義了解不多,如果不是有學生會中人在鏡頭前表現出情緒化粗野的言行,相信一般市民對傾向港獨青年學生的反感並不會太強烈。</span></p><p style="margin: 0pt;">&nbsp;</p><p style="margin: 0pt;"><span style="font-family: Arial; letter-spacing: 0pt; font-size: 12pt;">由於兩者連環發生,都牽涉到大學生,加上有建制中人把兩者相提並論,抹殺其中重要的分野,結果兩者被混為一談,影響到有關分析及對應。這樣說,並非意味只有港獨標語才有政治性,而失諸涼薄的搞作則沒有。事實上,如果家庭不幸不是發生在青年學生政治對手蔡若蓮身上,大概也沒有人甘冒大不韙而對她幸災樂禍,這也應是香港政治對立激化出來的行為。同樣,如果香港不是因為政改落空和社會對立撕裂,港獨在青年學生中不會有任何市場,自然也不會出現港獨標語。</span></p><p style="margin: 0pt;">&nbsp;</p><p style="margin: 0pt;"><span style="font-family: Arial; letter-spacing: 0pt; font-size: 12pt;">校園小風波與社會大事件之間</span></p><p style="margin: 0pt;">&nbsp;</p><p style="margin: 0pt;"><span style="font-family: Arial; letter-spacing: 0pt; font-size: 12pt;">沒有對立撕裂,兩張標語固然很可能不會出現;就算出現了,也只能是校園裏的小風波,不會演變為社會輿論大事件。從旁觀者來看,民主牆現有體制應有可以「和平」解決紛爭的空間。顧名思義,民主牆是學生的公共平台,按規定應能有序公平地張貼和移除大字報,不會出現「你撕我貼」的混亂狀態。就算現有規定有不足的地方,也很快可以按公平的原則補足,不至於出現推拉對罵有失文明的場面。又或者有新同學昧於有關規定及公共平台的意義,若加以耐心說明,相信他們最終也會明白及接受。假使有人堅持不講道理,就讓他們在眾人面前暴露自己野蠻的言行好了,那學生會就不用面對社會太多題旨以外的指摘。</span></p><p style="margin: 0pt;">&nbsp;</p><p style="margin: 0pt;"><span style="font-family: Arial; letter-spacing: 0pt; font-size: 12pt;">至於民主牆與校方的關係,基本上牽涉到大學應否為學生公共空間劃下言論自由底線的問題。我過往很少聽聞有大學大張旗鼓地過問民主牆的政治意見,反而彼此看重的是有利於探索和獨立思考的自由和自治精神。現在遇到港獨這項新議題,過往的辦法是否仍然適用?有否重劃校園言論自由邊界的必要?現在中大在爭議初期就聲稱有關言論是「違法」的。由於事出突然,其處理方式有異於大學過往引進新政策時所用的從長計議及較為透明的辦法,難免引起質疑。或許社會政治對立的形勢逼人而來,但是以探索求真和傳道授業為基本使命的大學,仍應是講原則及程序的地方。這不是中大特有的問題,而是所有大學共同面對的時代考驗。</span></p><p style="margin: 0pt;"><span style="font-family: Arial; letter-spacing: 0pt; font-size: 12pt;">言論底線的效用</span></p><p style="margin: 0pt;">&nbsp;</p><p style="margin: 0pt;"><span style="font-family: Arial; letter-spacing: 0pt; font-size: 12pt;">言論自由應否有底線?如何設定底線?應有多少底線?劃設底線有否效用?這些問題又因民主牆事件而被重提。要求設立底線的人大概認為有關意見有害,禁之則可以縮小及消滅之。因篇幅關係,這裏只能簡單討論一下設立底線的效用問題。至於有關言論底線其他方面的論述,可以參考「Article 19」的網頁。</span></p><p style="margin: 0pt;">&nbsp;</p><p style="margin: 0pt;"><span style="font-family: Arial; letter-spacing: 0pt; font-size: 12pt;">違反道德的言論雖然刺耳,但是否要明文禁止則可商榷。證諸上述兩起事件的發展,校內同學及社會人士對看不過眼的言論可以產生很強烈的批評。這種批評應可視為一種「輿論教化」或「輿論懲罰」,對抵制犯忌意見的作用應不會低於全然禁止。事實上,現代社會很多言行標準都在模糊化及非道德化,動輒劃下固定不變的底線不利於社會合理的演變。涼薄言論基本上是道德教養取向的問題,輿論的褒貶似乎是很適切的對應方法,不應混同港獨問題,沒有必要透過法律約制。</span></p><p style="margin: 0pt;">&nbsp;</p><p style="margin: 0pt;"><span style="font-family: Arial; letter-spacing: 0pt; font-size: 12pt;">港獨的問題則較為複雜,因為它牽涉到主權及國家統一等政治問題,會牽動中央的政治神經。不過,在明令禁止能否使港獨銷聲匿迹的問題上,我們可以參照一下歷史。回歸前20年,香港是殖民地,立法雖嚴,但執法甚寬,結果市民享有很高的言論自由。衡量殖民地言論自由的一個最敏感指標是它是否容許民族主義的傳揚和對殖民地的批判。不管是自願或是為勢所逼,港英政府對大肆鼓吹民族主義及批評其政策的親中刊物及青年學生,都採取容忍的態度。在殖民地政府治下,有的是言論自由,但是港獨一直沒有人認真提出過。事情要到了回歸十多年梁振英在施政報告中點名批評《學苑》港獨言論後,事情才起了變化。由此可見,港獨的出現,主要不是有否言論自由的問題,更大程度是跟政治收緊及社會對立有關。一旦絕然禁止港獨的傳播,港獨思潮不但未必平息,反而可能進一步被激化,走向地下,以隱秘的方式傳播。底線能否收到預期效果,有待各方細想。</span></p><p style="margin: 0pt;">&nbsp;</p><p style="margin: 0pt;"><span style="font-family: Arial; letter-spacing: 0pt; font-size: 12pt;">對事態變化應保持高度警覺</span></p><p style="margin: 0pt;">&nbsp;</p><p style="margin: 0pt;"><span style="font-family: Arial; letter-spacing: 0pt; font-size: 12pt;">現在有建制中人,包括大陸的傳媒,為禁止港獨言論的傳播而製造輿論。有論者認為中共善於借被激發的形勢趁機收緊對香港的控制,這次又是故技重施。從建制中人的動態及北京報章的言論看,有迹象顯示有關評論並非政治過敏之詞。他們的言行至少已為言論自由設限打下一定的輿論基礎。言論自由是港人非常注重的價值和權利,是港人生活中的要素。言論自由跟新聞自由、學術自由等自由都有密切關係。它們都是社會求真、和平共處、和平競逐的重要條件,我們&#9472;&#9472;包括傳媒工作者、知識探索者、教育工作者、創作者,以至一切有話要說的人&#9472;&#9472;對有關事態的變化應該保持高度警覺。</span></p><p style="margin: 0pt;">&nbsp;</p><p><span style="font-family: Arial; letter-spacing: 0pt; font-size: 12pt;">(</span><span style="font-family: Arial; letter-spacing: 0pt; font-size: 12pt;">作者是香港中文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榮休教授</span><span style="font-family: Arial; letter-spacing: 0pt; font-size: 12pt;">)</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