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眾志：民主自決的問卷有待完成 – 纵览中国-China In Perspective

香港眾志是成立於2016年4月的民主派一個政治分支，它的內部組織結構與外在形態定位於政黨與政團之間，具有政黨視野同時又以反對派團體的面貌出現，成為民主派的一支年輕生力軍。 香港眾志的名稱意為「聚眾之志」，30多名核心成員多是參與過「反國教運動」和「雨傘運動」的學生及公民社會壓力團體成員。黃之鋒作為「反國教」主力的中學生組織——「學民思潮」發起人之一，成為香港眾志的秘書長，而曾經在立法會議員議席上被DQ的羅冠聰擔任主席。眾志的最高綱領是「自發、自主、自決、自立」，主張香港前途由港人民主自決，被外界稱為自決派。 2014年的「雨傘運動」失敗後，眾志認為，香港民運要找到新的方向，才能跨越失敗。他們不再只關注政制等問題，而是把目光放在2047年之後的香港前途，因此推動自決運動，希望爭取港人就2047前途自決進行公投。 眾志主張民主自決，在1984年《中英聯合聲明》及《香港基本法》下「一國兩制」期滿前舉行公投，決定香港「二次前途」後的主權與政體。在本土思潮興盛的2016年立法會選舉中，眾志主席羅冠聰在香港島選區贏得一席，得票甚至多過傳統民主派的公民黨和民主黨。隨著立法會宣誓風波和建制勢力對本土派和港獨派的打壓升級，羅冠聰在當選近一年後被香港高院裁定取消議員資格。直至目前為止，擁有30名成員的香港眾志仍未能完成公司或社團註冊，被拒理由是其「民主自決」的宗旨不合法。 通識教育啟蒙的眾志核心團隊 1994年出生的眾志常委林朗彥比眾志秘書長黃之鋒大兩歲，在同一間中學讀書的兩人共同創辦了「學民思潮」。林朗彥小時候就隨大人參加六四紀念燭光晚會，而他對社會運動開始有思考是來自中學的通識教育，通識教材中的社運題材對他產生了啟發，但他從未能完全反映現實的教科書內容中看到了值得批評和思考的空間。隨著國民教育的材料越來越多出現，他開始專注國教問題。他與黃之鋒一道搞「學民思潮」，出發點之一是為了改善通識科教育。 眾志最年輕的常委鄭家朗是從「藍絲」變「黃絲」的一個例子。他小學三年級開始受家人影響，參與工聯會的活動，成為義工。在2013年反國教運動期間，初中二年級的鄭家朗受到通識科老師的啟蒙，開始反思國教的後果，對工聯會等建制派團體的政治偏向開始持批判態度，之後又參加了「雨傘運動」。 鄭家朗中五時在黃之鋒的動員下以義工身份加入了成立才一個月的眾志，母親非常反對他參與敏感政治活動，不惜以禁足和中斷撫養威脅，甚至警告脫離母子關係。一次母親當著姨媽姑姐一群人的面，逼迫鄭家朗當場發信息給黃之鋒，宣告退出眾志組織及活動，但他仍堅持參與眾志的活動。 眾志常務秘書黃莉莉也是受到中學通識科教材的啟發參與社運的。教材中有關於天星、皇后碼頭的歷史和青少年參與社會運動的內容，早在中一就知道有「六四事件」的她，在通識科老師詳述了「六四事件」後，開始與師生們定期對六四的受難者祈禱。通識教育內容和校內的六四談論和祈禱，使她對社會運動發生興趣，開始關注。反國教運動初期有幾萬人上街，「學民思潮」在Facebook上招義工，她填表報名，自此參與了「學民思潮」的組織活動。 關於自決與獨立 建制派目前的鬥爭策略是把眾志的「民主自決」等同於港獨，而「民主自決」是眾志的最高綱領。據觀察，在眾志內部，成員中對「自決」的定義還存在分歧和不同的解讀。對「自決」的實踐仍在摸索階段。有些成員對「自決」的實踐理解範疇比較狹隘，林朗彥認為其核心是政制的問題，很多自決派沒有辦法去處理。眾志把自決作為最高綱領，但其論述還有待完善。 對於港獨，眾志對外宣稱反對之，但內部對港獨的態度也有不同。林朗彥說，內部沒有一個特定的看法。首先我們不主張港獨，它始終不是解決問題的關鍵，只是當社會上有一部分人有這個想法時，相應的民主機制要反映這個想法。如果有一個公投，港獨的訴求應該是一個選項。獨立與不獨立，我們面對的威脅都是一樣的，沒有減少，台灣就是一個重要的參考。 林朗彥說，公投只是一種手段，「自決」可以作為策略的一部分，「雨傘運動」的精神是不需要繼續依靠政黨政治，不需要依靠議席，這是公民自發運動，「自決」作為運動的策略，是鼓勵更多人在運動後走出政黨政治的框框，在社區層面或是公民運動的層面做點事情。眾志的綱領有四點：自決、自發、自主、自立。自決的挫敗不單只在被禁止選舉，曾俊華參選特首的例子，可以看到「自決」受到很大挫敗，人們繼續依賴對一個「明君」的想象，繼續期待有人替他們改革，這其實是對「自決」的否定。如果把自決與民主比較，民主更側重一人一票，而自決更注重一個城市的權利。 鄭家朗說，作為生活在香港的人，可以選擇這個地方未來的生活方式，中國不能剝奪香港這個權利，港人可以決定自己的體制，「自決」是自治的一部分，香港人有決定自己前途的權利。「民主自決」是存在港獨這個選項的，港獨並不能夠保證擁有一個民主政制，如同新加坡一樣，獨立了但還是獨裁。我支持「民主自決」，但不支持港獨。香港人和中國內地人都是命運共同體中的人，同在一個強權之下，香港獨立了始終都是受一個中國因素的影響，不可能忽視一個強權對香港民主的破壞，所以不應該過分強調民族，群族，區隔，而應該團結一致抵抗極權。 不論眾志如何解讀「民主自決」，有一點是肯定的，就是眾志的意識形態充滿了對中央政府實施「一國兩制」的不滿，認為只有用「民主自決」才能夠抵銷變形了的「一國兩制」作用，他們同樣不相信「高度自治」，認為自治的「高度」沒有一個準則可以衡量，而自治本身也充滿著來自北方的干預或者是建制派港人的遵旨施政。 對於這些年輕人來說，「民主自決」的問卷還有待做足功課後加以完成。 眾志的前路考驗 除了「民主自決」的問卷尚待完成外，眾志還面臨著更加嚴峻的發展前路的考驗，這其中包含「自決」論述的科學性完善以及未來政黨政治定位的可持續發展，簡言之，就是眾志的生命力延續的問題。 據觀察，在2018年的立法會補選一役中，眾志表現出了一個年輕政治組織的活力，不論是周庭出戰，還是她被DQ後力拱區諾軒出戰，這個選舉工程中，眾志僅有的不足百人的團隊竟然可以在大選區內建立10個街站，抗衡建制派對手用充裕資源堆砌的11個街站。選舉造勢、巡遊、派單張、見街坊，眾志全情投入，極限地發揮了政治能力。眾志還成功動員了傳統泛民政黨的歷任議員和明星人物上街拉票站台。眾志的網絡文宣頻率之高，形式之多，效率之快，遠遠蓋過泛民政黨。 區諾軒勝選之後，眾志作為其政治同盟，為他輸送了一批中堅分子，充實其議員辦事處，而眾志也獲得了一些資源來發展壯大自己。在建制派開始聚焦眾志的「自決」并展開攻擊的現實環境下，眾志還沒有完善「自決」的論述，確是一大軟肋。在眾志的辯駁中，論點尚缺有說服力的邏輯，帶來很大的挑戰。 事實上，眾志不同於傳統泛民政黨，它注重2047年香港前途，主張公投自決，在目前的社會民情下，還難以凝聚社會共識，公投的合法性，自決的無可置疑性，以及港獨選項是否能提出，都是在博弈中的爭議，并處於弱勢。相比之下，泛民政黨的立足點仍是在實現雙普選，監督「一國兩制」的實施，糾正港人治港的偏差以及高度自治的落實等具體目標，容易得到社會，尤其是泛民支持者的共鳴。 觀察中發現，眾志雖然在反對運動中開始與傳統泛民團結，但這種姿態帶有濃厚的策略色彩，其核心價值仍是「去中心化」，摒棄舊的抗爭模式，走一條新世代青年的訴求之路，隱現出本土派沒落後或者蟄伏後需要繼承的一點衣缽。根據眾志的估計，2018年立法會補選顯示，泛民的支持率下降到與建制的呈對半狀態，而眾志在泛民支持者中的支持比例反而增長了超過30%，這就是眾志自我激勵的底氣。 但問題是，眾志的「自決」還沒有成為社會共識之前，已經遭到建制派的矛頭所指，加上眾志的組織註冊合法化迄今尚未完成，眾志在未來的區議會和立法會選舉中仍有可能被堵截，眾志組織成員發展和擴大進入瓶頸狀態，這些因素都影響著眾志的可持續發展。對於這群熱血青年來說，前路的不確定性是一個很大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