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獨”咖啡店：不為實現而為之 – 纵览中国-China In Perspective

下午兩點半，咖啡店的東主“阿毒”一人掌勺，服務著8張小桌上的年輕顧客。這間樓上咖啡店面積約50平方米，招牌菜式是四種味道的炸雞翼，當然還有其它的西式小食。 咖啡店開業已有四年多，老闆有三人，“阿毒”是最近兩年入股的老闆。這間咖啡店與眾不同，它的裝飾主要是由“阿毒”拿出了個人收藏，包括大批古董煤油燈和怪異的墻上飾物，一名自願投資的專業“熱心人”製作了兩幅橫額，中英文的“香港獨立”和英文的“Hong Kong Is Not China”。這種裝飾的“政治不正確”，把咖啡店的主題渲染成了“港獨”。這裡的飾物和橫額都是可以出售的。 東主的港獨情懷 “阿毒”告訴筆者，他感到奇怪的是，港獨橫額掛了一年多，上來消費的年輕顧客基本上都沒有注意到，也沒有在竊竊私語中談及港獨話題，更沒有好奇地拍照，到了熟視無睹的程度。筆者在咖啡店觀察到，港獨的氣氛與顧客的表現完全沒有關聯。這就是一間與其它樓層的咖啡店完全沒有兩樣的普通食肆。然而，“阿毒”確認為，掛橫額是需要勇氣的。 香港的特別之處在於它的多元化，從意識形態的多元化到生活方式的多樣化，都給予了香港人100多年來自然生成的包容心，他們對於各種社會人群的差異無任歡迎。對於這一間掛有港獨橫額和其它獨立象征的物品，他們沒有感到不自在，就像他們10多年來經過充滿法輪功宣傳的天橋時，同樣對這種非主流的聲音毫不奇怪一樣。 “阿毒”與筆者的攀談中透露了他的身世，他最高的學歷是完成了職業教育的時裝設計課程，畢業後從事了兩個月的時裝設計工作，然後從事過攝影、銷售工作，最後陰差陽錯地經營起咖啡店來。 他說他的父母是典型的香港大叔大媽，跳廣場舞，看中央電視台節目，對政治紛爭已經從不關心到了恐懼階段，隨大流，擁護政府。對於“阿毒”的港獨思想，起初反對，後來也就不大在意了。 在港獨青年中，“阿毒”最激進的行為只限於上街遊行，而驅使他上街的力量是他認為可以改變一些東西，但現在不容易改變了，開始有恐懼心了，上街被抓的機會高了。隨著個人生活的變化，結婚、生意，棱角慢慢被磨掉，只好退居幕後，為自己保留一段人生記憶，相信自己的位置自然有人填補上。 但“阿毒”內心理念上是支持港獨的，認為它是一種理想，是一種倡議，能否實現，是另一回事，就像是自己理想中的天國。“雨傘運動”後出現的新一波本土主義思潮，使“阿毒”大開眼界，在黃絲帶藍絲帶的博弈中，衍生出來的港獨派光譜比較適合他，沒有想過獨立會成功，但覺得這是出路和選擇。在咖啡店中掛港獨橫額，能掛一天算一天，估計不會長久，日後可能沒有機會了。 “阿毒”說，獨立的香港，相信在有生之年是不會實現的，但是未來50年，100年，乃至150年，很難說，中共專制這堵墻終究有一天會倒下，會崩潰。 獨立是香港人的尊嚴 “阿毒”談到本土主義流派時說，青年新政主張的中港區隔，實際上是有妥協的，陳雲的“城邦論”更是搞笑。獨立是一種尊嚴，每個人都需要獨立，例如獨立的生活，獨立的財政，獨立的飲食口味，能夠選擇就是獨立，獨立是必然的。他本身不是香港民族黨的成員，但很欣賞陳浩天這個年輕人的所為，腰板挺直，堅持理念，他的堅持是其他人所沒有的，陳浩天這個年齡做的事情，要靠薪火相傳許多年。 “阿毒”認為港獨是否成真不重要，能夠講出來已經不容易，需要勇氣，況且現在很多人已經不再敢講自主和自決了。對於民族黨被政府取締一事，“阿毒”認為，港獨理念不可能真正被取締，不會從此消失，而會衍生不同的東西。陳浩天現象不是突然發生的，有時代背景，現在被打壓，不等於將來沒有。正如大陸的異見力量被打壓，老兵維權示威被打壓，仍然存在。 他說，港獨作為一種獨立派別，不同於泛民政黨。凡政黨都有太多利益考慮，泛民是個龐大的政治機器，背後衍生的資源很大，選舉和選民因素的考慮很多，它們的許多論述是自相矛盾的，其攻擊批評的對象往往不是政府，而是其它與之競爭的派別，為的是競爭和瓜分政治資源。 當被問到持有港獨想法的人數時，“阿毒”說，這種想法的人屬於小眾，在Facebook里有幾千人，但是響應號召出來的100個都沒有，堅持到最後的可能20個都沒有。這些人顧慮多，具有強烈的無力感。香港更多的人把泛民政黨視為民主代理人，認同它就什麼都不用做，只要你定期捐錢，泛民就幫你做了，定期給你一個工作報告，好像完成了自己的心願，其實並沒有幫到你什麼。泛民中最大的民主黨多次投票嚴重失誤，失去了很多選民的信任，我們怎麼相信你？怎麼相信立法會的功能還存在？ 他說，關鍵的時候民主派沒有做什麼，“鄧龍威事件”的交涉還是建制派的謝偉俊出頭，民主黨沒有做什麼。人們對民主派失望，因此獨立便成為唯一出路，起碼自己可以爭取什麼，可以控制。為何多數人不這麼想？是因為傳統教育的結果。傳統教育出來的人，認為對抗大陸沒有出路，只能接受政治現實，讀書出來到大公司打工，升職，賺錢，供樓，所以樓價不能跌，不能搞事，不能搞社運。 打壓陳浩天的建制派本質是逐利 對於陳浩天在香港外國記者會的演講事件，“阿毒”認為，那些藉此事大肆反對外國記者會的官員，例如梁振英，真實的目的不是愛國愛港，而是對中央討好搶功，梁可能認為自己的處境並不妙，藉機表忠誠，最終還是為了個人利益。 他說，港府出來叫喊，是為了向中央表忠心，其政治態度會產生很大利益。但實際的效果是，你越反對，越多人關注這件事，政府的態度起了反作用，港獨派贏得了一次很好的宣傳機會。 “阿毒”相信，目前香港在民生、民主、自由、經濟等各方面，都在往低處走，從一個大的時間線來看，香港的生命週期有好有壞，雖經歷過高潮，但現在一直在滑落中，而且離谷底還很遠。這種判斷頗為悲觀。他希望在有生之年可以看到他心目中理想的香港。 “阿毒”是一間小小咖啡店的東主，他的想法代表了目前香港港獨派的基本理念，就是在民主派無力為香港找到出路的當下，港獨是一種合理的出路想象，雖然沒有實現的機會和氛圍，但是可以為未來指出一條可選的路徑；雖然還未具備操作的條件，但是追求的權利仍在，社會的“暗火”仍在，為之行動者仍在。在未來某一個時間點，某一個合適的環境下，一個獨立的香港不排除成為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