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乌战争俨然已是当前最热点的国际问题,金砖国家领导人峰会自然无法对其予以回避,在前天的正式议程结束后发表的联合宣言中以百余字寥寥阐述了该组织的立场,整体表现出审慎、平衡和不偏不倚的基调,尤其是竭力避免为克里姆林宫“站台”。 前天深夜金砖国家领导人峰会的联合宣言强调各成员国承诺“尊重各国主权、领土完整”,强调应通过对话协商,以和平方式解决国家间的分歧和争端,支持一切有利于和平解决危机的努力,“支持俄罗斯同乌克兰谈判”,并讨论了对乌克兰境内外人道局势的关切,支持联合国秘书长、联合国机构和红十字国际委员会根据联大决议确立的人道、中立和公正原则提供人道援助的努力。
从“宣言”(《北京宣言》)可以看出,尽管俄乌战争的发动者俄罗斯总统普京参加了会议,在这个其扮演重要角色的国际组织相关议题讨论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但在最终的成果文件中,它并未得到什么“便宜”,“宣言”的措辞极尽中立,避免“选边站”——既不倾向于克里姆林宫,也不倾向于西方;既不明确批评莫斯科,也没有像西方那样站队基辅,但总体上却反映了对直接受害国乌克兰的某种程度的同情,包括“尊重各国主权、领土完整”,支持通过对话协商,以和平方式解决国家间的分歧和争端,以及对乌克兰境内外人道局势的关切和支持开展人道援助的努力等方面。 在联合宣言中甚至没有从乌克兰问题的“历史经纬”和“是非曲直”出发的表述,也没有强调应照顾莫斯科的“合理安全关切”,批评北约东扩造成了乌克兰危机。 因此,金砖国家领导人峰会的联合宣言体现了不带倾向的“倾向性”,着重于从维护联合国、联合国宪章和国际规则的权威生发出对乌克兰的自然而然的同情,进而以“没有明确批评的批评”方式对俄罗斯对乌克兰的战争表达了姿态。 从中可见本届峰会“暗流汹涌”,世界主要大国都想在其中发挥影响,特别是成员国围绕“联合宣言”的措辞展开了激烈的斗争,没有顾及掌握重要话语权的成员国的态度,最终出现的是看似中立、实则是对本欲对峰会施加影响的克里姆林宫的重击的文本。 从这份联合宣言亦可见新德里扮演了关键角色,凸显了其在对莫斯科保持联系的国家中的“特殊性”,它固然为了维护国家利益避免直接抨击莫斯科的战争行为,并继续同莫斯科在军备和能源两大关键领域做生意,但除此之外,它在本届峰会中也发挥了西方的“盟友”的作用,挫败了克里姆林宫欲主导峰会联合宣言的企图,间接维护了乌克兰和西方的利益。 事实上,新德里扮演了华盛顿在金砖国家机制中的“沙子”角色,这是美国开展大国竞争的重要方式之一——在其无法直接发挥作用的国际组织中,通过代理人发挥影响;很大程度上说,通过支持乌克兰与俄罗斯作战亦有同类性质。 本届金砖国家峰会亮眼的表现是邀请了诸多发展中国家领导人与会,隐含了大力推动“扩员”,提升其国际影响力,牵制美国领导的国际机制的目的,由此显而易见将成为各国竞逐的“新战场”,是否扩员、如何扩员、扩大哪些成员以及其职能调整,势必成为下一步大国竞争的重要内容。 与此相反的方式是在其发挥领导作用的国际组织和国际机制中通过提出“新倡议”,对其功能“推陈出新”的方式,使传统的美国参与的国际组织为其所用,在大国竞争中扮演新的角色。 这突出体现在正隆重登场的本年度七国集团峰会和北约领导人峰会上。 美国拜登当局不遗余力地在西方最主要的国际平台中推进华盛顿的战略议程,包括在新一届七国集团峰会上与会各国将推出“全球基础建设”新倡议,并建立“全球基础建设伙伴关系”新国际机制,很明显这是美国针对战略对手特点和“优势领域”在全球开展大国竞争的重要新工具。会议邀请印度、印度尼西亚、阿根廷、塞内加尔和南非等发展中国家领导人与会,就是要更好地在全球与战略对手争夺合作伙伴。 本届北约领导人峰会的中心议题将是提出指导该组织下个十年活动的根本指针——“新战略概念”,它将强调俄罗斯是北约的最主要、最直接的安全威胁,并首次正式将视野转向印度-太平洋地区,视该地区为更长期和持久的“挑战”,将其战略任务向该地区转移,推进其战略转型。 在西方传统国际组织中提出“新倡议”,对其职能和作用“推陈出新”,最大化地利用它们在美国的全球大国竞争中的作用,最大化地发挥盟友的力量,是拜登当局的主要努力方向。 但无论是利用西方传统国际组织还是在美国没有直接参与的国际组织或国际活动中通过“代理人”实现目标,都有相对的“局限性”,超级大国难以随心所欲地完成目标,在多数时候必须接受“代理人”的缺憾或盟国的牵制。 在此情况下,华盛顿的方式是筹建新国际组织、平台和机制,将志同道合的核心伙伴团结在自身周围,在大国竞争中发挥更直接、更激烈和更敏感的作用,常常表现为“面对面”、“针尖对锋芒”和“战略对抗”等方面活动。 就在刚刚,美国和英国、澳大利亚、新西兰及日本成立了“蓝太平洋伙伴”(PBP)的非正式组织。据联合早报报道,该组织将支持太平洋地区主义,并巩固太平洋岛国与世界其他地区的经济联系。声明说:“我们五国团结齐心,坚定共同支持太平洋地区以造福太平洋地区的人民。我们也对如何实现这个愿景齐心一致——依照太平洋地区主义原则、主权、透明度、问责制,以及最重要的,由太平洋岛国率领及引导这项努力。”在中国力求加强它与太平洋岛国的经济、军事和警察联系之际,拜登政府一再强调,它将向印太地区投入更多资源。 显然,这一组织是为美国在太平洋岛国开展大国竞争、削弱对手影响力应运而生的国际组织,它们与美国在该地区的目标都高度一致,都是铁杆盟友,而且多数是美国历来的核心伙伴——英、澳、新——盎格鲁-撒克逊民族国家,唯一非盎格鲁撒克逊族的日本是美国实施印太战略的地区关键支柱,是支持美国的大国竞争的战略棋手,是美国在太平洋岛国竞逐影响力的重要伙伴,因此其成为该组织的成员国毫不令人意外。 稍早前,围绕与太平洋岛国的一项综合经贸和安全协议展开了激烈的竞争和对抗,最后迫使地区国家改变主意,很显然,新组织的成立有助于在美国所认为的具重要战略意义(亚太沙皇坎贝尔语)的太平洋地区开展持久竞争。 而在拜登担任总统的第一年,他还瞒着多数盟友暗中推动并缔结了美英澳“AUKUS”同盟,这一组织具有明显的军事对抗性质,是迄今为止美国在国际组织中构建的唯一具有明显军事安全冷战色彩的新机制。 在拜登任职将满一年半之际,超级大国在大国竞争方面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各种概念、机制、平台、举措的出台令人目不暇给。这正是“轰轰烈烈的大国竞争”全面展开、日益白热化、进入深水区的表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