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l国旗和中国国旗 (FLORENCE LO/路透社)主持人：陈奎德
座谈人：夏业良教授，经济学家、政治评论家
一、美国国会提《恢复贸易公平法案》，取消中国最惠国待遇
正在美中关系的观察家们对美国新任总统特朗普何以没有如预期的那样对中国加征60%的关税议论纷纷时，1月23日，美国国会参众两院同时提出法案，提议取消美国给予中国的永久正常贸易关系（PNTR，即最惠国待遇）。
此前，美国总统特朗普发布了一项行政命令，指示商务部长和美国贸易代表评估有关美国与中国建立永久正常贸易关系的相关立法提案。
根据美国会众议院美国与中共战略竞争特设委员会主席约翰‧穆勒纳尔（共和党）的声明，他和汤姆‧苏奥齐（民主党）共同在众议院引入了《恢复贸易公平法案》（Restoring Trade Fairness Act）。与此同时，参议员汤姆‧科顿和吉姆‧班克斯也在参议院提出了配套法案。
这是有关美中贸易关系的很重要的一个法案。
二、背景
什么是PNTR（永久性正常贸易关系）？
“永久性正常贸易关系”，前身为“最惠国待遇”。在国际经济中，这意味着一个国家给予另一个国家非歧视性的贸易政策，即一个国家向其所有贸易伙伴提供相同的税率以及进口配额等等。
在1979年美中建交之后，美国政府曾逐年审议中国的正常贸易关系。2000年，美国国会投票给予中国永久正常贸易关系地位，为中国随后在2001年加入世界贸易组织铺平了道路。
当时美国政府的期望是中共当局能推进经济自由化并采用公平的贸易做法。获得美国的最惠国地位意味着中共的国有经济在美国法律下享受优惠关税待遇，美国不必逐年审议与中国的贸易关系，美中之间享受最优惠的关税，进口配额，免去一些检查等等，从而为大量中国制造的产品进入美国市场打开了大门，美中两国的贸易额大增。中国海关的数据显示，2000年到2024年间，中国对美出口额从约500亿美元增至约5000亿美元，翻了10倍。
但在20多年过去后，美国政界商界发现，当年的这一决定失败了。在美国对中国开放市场的同时，中国通过不公平的贸易行为，使用出口补贴、贸易壁垒、监管优惠，再加上其制度固有的低人权红利和巨大的环境污染代价等等为中国企业提供竞争优势，使外国竞争对手在其市场中处于不利地位。由此，美国制造业受到了严重冲击，大量企业的知识产权被中共以经济胁迫手段或盗窃手段掠夺，而中共也逐渐成为美国的主要对手。
早在2023年，科顿参议员和时任参议员万斯便曾提出过类似的法案，万斯现为美国副总统。大家从此立案看，这是两党共识。民主共和两党都认识到重塑美中经济关系的必要性。而在2024年9月，参议院的议员也推出过类似法案。关键发起人之一是总统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提名为国务卿的的参议员马可·卢比奥(Marco Rubio)。
三、《恢复贸易公平法案》的基本内容
1）全面撤销中国的最惠国地位
国会将不再每年对其重新认证进行投票。法案将重行规定一套新的关税机制。
（因为永久正常贸易关系地位使中共受益，但却让美国损失了数百万个工作机会，这项法案将全面撤销中国的最惠国地位，改革美中贸易关系，保护美国工人，增强国家安全，并终止中共对我们经济的操控。）
2）非战略商品最低征收35%从价关税，战略商品最低征收100%。
关税分五年逐步提高，第一年增幅为10%，第二年25%，第四年50%，第五年达到100%。此外，法案还将终止对所涵盖国家的“最低待遇”，并要求美国海关采取相应措施。法案所征得的额外关税收入将用于补贴受中方报复影响的美国农民和制造商。同时，部分资金将被分配购买对遏制中共在太平洋地区侵略至关重要的军需品，从而进一步增强美国的国家安全。
中国最惠国待遇取消后，美国非最惠国关税平均税率为42%，叠加301框架下约20%的关税，对华平均关税将升至60%以上。而目前，美国最惠国关税税率平均约为2.2%。
（有专家指出，实际上，中国出口至美国的商品总额中，有48%的产品已经实质上不再享受“最惠国待遇”税率。）
四、新法案将如何影响中国经济？
真正会给中国带来影响的做法是在美国的《协调关税表》(Harmonized Tariff Schedule)中特别为中国创建第三栏，对中国产品施加专门关税。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所有产品的关税都非常高，那双方经济真的可能会脱钩。
美国的《协调关税表》第一栏适用于享受永久正常贸易关系地位的WTO成员国，第二栏则是没有该地位的国家。取消PNTR，意味着中国的关税将从第一栏变为第二栏，但并不是每一个产品的税率都将有所提高。
习近平中共不顾他国质疑，至今仍然持续以制造业为发展重心，迫使其他国家吸纳其过剩产能。取消中国的PNTR地位后，机械设备及零件、车辆机器零附件、集成电路半导体，以及矿物与金属及制品这些主要出口商品的关税都将大幅提高。这些过剩产能将被阻止进入美国市场。
美国是中国最大的贸易伙伴，失去美国市场的优惠准入无疑对中国经济造成重大打击。
因为在目前中国经济大衰退的背景下，唯有对外贸易近几个月来一直是中国经济增长中罕见的亮点，出口成为更重要的增长引擎时，外贸对支撑中国经济增长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因此，取消PNTR的影响会更大，对中国经济的打击是致命的。
美国与世界大多数国家都维持着正常贸易关系。如果美国真的取消了中国的PNTR地位，中国商品将面临更高的关税，其贸易地位将降至朝鲜、古巴、俄罗斯等国家的水平。
这是首个旨在撤销中国永久正常贸易关系的两党合作法案，并可能对国际贸易格局产生深远影响。
五、北京的可能反应及反制
1）贬值人民币
贬值人民币将使得中国对美国的出口更便宜，从而抵消一部分关税产生的影响。
中共表示将与美方开展“积极的对话”，即某种让步。
2）停止或大幅减少购买美国农产品
停止购买美国小麦、玉米和大豆等农产品。
3）管制关键矿物出口
中国也有可能对关键矿物进行出口管制，以证明其在国际供应链中的重要地位。
4）绕道其他（与美国有正常贸易关系的）国家间接出口中国产品至美国
中国可能会更多地采取规避措施，比如在进入美国市场之前通过第三国转运（过去常经过墨西哥等国家）。
5）中国经济愈内卷化，官方愈加强调自给自足
一旦美国取消中国的PNTR地位，预期中国将更加依赖经济自给自足，更进一步转向内向型经济。
习近平上台后，这一趋势就一直存在。取消中国的PNTR地位后，内卷将更加严重。
…………
上述北京可能出台的反应措施中，哪些会某种程度上生效，哪些基本无效？美国有能力有意愿再反制吗？可能从哪些方向入手？
六、取消中国的PNTR地位对美国经济的影响
当然，取消中国的PNTR 地位对美国经济也可能产生某些负面影响。但美中关系目前正在走向某种零和关系，因此，白宫宁肯付出一定的代价也要重塑美中经贸关系，它事关美国的经济前景，更重要的是，事关美国与盟国的国家安全。
中国的有些经济学者认为，一旦取消中国的PNTR地位，美国的通胀率也将上升，农业、耐用品制造业和采矿业受到的打击最大。美国股市价格将下跌，美中贸易赤字将进一步加剧。
中国官方的《环球时报》在一篇文章中援引中国世界贸易组织研究会副会长霍建国的话说，中国的PNTR地位“不会轻易终止，否则美国经济无法承受，全球经济也会因此陷入动荡中。”他预测，这将是新政府与中国进行经贸谈判的新筹码。
北京的上述预估可能实现吗？他们所谓“美方是把PNTR 用作对中方谈判的筹码，不会真正实施”这一看法对吗？拭目以待吧。
七、前瞻：《恢复贸易公平法案》通过的可能及其历史效用
我们的基本看法是：《恢复贸易公平法案》是美国两党共识，国会两院共识，总统支持，通过的概率很大，除非中国改弦易辙。如果法案通过，将标志着美中经济关系的重大重组。该法案保护美国工人，它支持供应链韧性，并将制造业工作岗位回流美国及其盟友。中国的出口行业将受到重创。它将削弱中共对世界主流秩序的威胁，保护美国及其盟友的国家安全。中国经济，將回到2001年加入WTO之前，其贸易地位将降至与朝鲜、古巴、俄罗斯等国家类似的水平。
简言之，对美国总体国家利益而言，《恢复贸易公平法案》利大于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