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拜桂林七星公园八百壮士墓和三将军墓

作者: 罗密


桂林七星公园离我家不远,退休后,我常常去七星公园晨炼,时而爬上七星岩,瞻仰八百壮士和三个将军墓,墓前矗立着蒋介石题写的纪念碑。

抗日战争时期发生在广西最有名、最惨烈的战役有两次:一次是昆仑关战役;另一次是桂林保卫战。关于昆仑关战役,我的大学同学李大立先生在他的著作〈往事如烟〉一书中有过详细记述,他在书中称,在学校读历史时,从未听说过有昆仑关战役一说。关于这一点,作为同辈的我,颇有同感。因为史实长期被掩埋,广西另一次最有名、最惨烈的战役------桂林保卫战也同样鲜为人知。

1944年(我们这一届同学大部分出生于此年!)日军向豫、湘、桂发动大规模进攻,企图打通中国南北运输线,以运输其掠夺来的物品,支持日益吃紧的太平洋战场。日军连克河南、湖南,在湖南衡阳遭到中央军第十军的顽强抵抗。长沙大火以后,日军近七个师团,15万兵力,300多辆坦克,30余架飞机,大量重炮于同年秋天集结于桂林一线,准备进攻桂林。

首战之后,桂北重镇兴安失守,蒋介石枪毙了撤出兴安的嫡系中央军一个师长,严令死守桂林三个月。蒋介石亲至桂林,看望守军官兵。面对数倍于己的日军,不愿将桂系主力全部耗尽于桂林的小诸葛白崇禧,以互为猗角之势为名将桂系主力撤出桂林,仅留下缺少一个团的第三十一军第一三一师和兵力仅相当于一个团的第四十一军第一七0师共约1.2万人守桂林,这意味着留守桂林者必死。当时城防司令韦云松由白崇禧指定,参谋长由前桂系少将陈济桓担任。陈济桓因内战打断了一条腿,时任开矿文官,是个残疾退伍军人,这次从平桂矿闻讯而来主动请缨,担任桂林守军参谋长。

19441028日,日军十几万人马大举进攻桂林,惨烈的桂林保卫战开始。

驻防桂林的中国守军加上各地自发进入桂林城的广西地方民团,总兵力不到两万人,没有坦克、飞机,只有加农炮两门,山炮十二门,高射炮四门,战车防御炮四门。大部分广西民团和部分桂军士兵用的是土枪。大家抱着与桂林城共存亡的必死决心,士气十分高涨。由于立足于和日军打巷战,中国守军将所有房屋修成碉堡,在所有路口都筑了防御工事,所有的水井都下了毒,实行焦土抗战。广西地方民团更是组成了几千人的敢死队,他们大多为年轻的农家子弟,穿着草鞋或光着脚丫,身上捆绑炸药,随时准备用自己身体炸毁日军坦克。

日军在飞机大炮的掩护下向桂林东郊的猫儿山、屏风山、七星山(包括月牙山、普陀山)、穿山等四个据点进攻,分散驻守在四山的桂军第一三一师官兵决心血战到底,无一人投降。114日,屏风山、猫儿山、穿山等阵地相机失守,日军开始从东、南方直接进攻桂林城,并且派登陆舰试图从水路攻击桂林,桂林守军进行了顽强抵抗,日军曾经27次冲入桂林市中心,都因为陷入巷战泥潭损失惨重而不得不撤出。日军登陆舰从漓江迂回进攻桂林,被桂军的火力杀伤大半,地方民团敢死队身上捆绑手榴弹划着竹排去炸毁日本的登陆舰,日军仅仅在漓江上就付出了阵亡7000多人的代价。

日军第五十六师团的师团长在日后的战报中称:“我师团在桂林遭到了广西当地土著武装的顽强阻击,这些土著武装装备虽差,但极为凶悍,至死决心甚浓,其勇猛为我军远远所不及,我军士气低落到极点-----”。日军下级军官也有这样的记录:“从小听说桂林景色宜人,为世上之罕见,但今日我军遭到自战争以来最为凶猛的抵抗,城中到处都是枪声,到处都是地雷,全城都在肉搏。我大队900多人在战争结束以后只剩下70多人,且多为伤兵。从战后敌人死尸上发现,桂林之敌军的武器大多为我日本国四十多年以前淘汰的火枪,如此简陋的武器居然令我军遭到如此巨大的创伤,虽为敌人,但亦为之忠勇精神而感慨。”

117日日军见强攻伤亡巨大,便使用了毒气弹攻击桂林各处守军阵地,守军大多数人没有见过毒气,不知道躲避,导致官兵大量中毒死伤,,其中三九一团在寡不敌众,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由覃姓团长率团指挥所、一营指挥所、一连、三0三机枪连、输送连、特务排、防毒排、山炮排、野战三医院共计官兵、伤员800余人,撤入普陀山半山腰七星岩,继续顽强抵抗,围山的日军先是对隐藏在七星岩内中国守军采用常规武器进攻,继而用汽油烟熏火燎,用火焰喷射器向岩洞内喷射,最后竟然违反日内瓦公约,悍然使用了毒气瓦斯弹。除了团长带几个护兵侥幸从七星岩内支洞突出重围外,八百名忠勇的中国士兵,集体以身殉国。抗战胜利后收尸时,白骨显示,岩洞口不少守军遗骸仍保持举枪射击的姿势。现在普陀山半山腰博望坪的八百壮士墓即为三九一团这八百壮士白骨合葬墓。

激战十天后,漓江东岸被日军占领,日军还在东郊制造了一起熏死我一村村民的白骨洞事件。

在伏波山被日军渡江偷袭失守,反复争夺无法收复的情况下,呈南北一线形状的桂林市区被日军腰断,势不可为。城防司令韦云松下令弃城突围,接令后,一三一师师长阚维雍在东镇路师指挥所内举枪自杀,实践了战前“千万头颅共一心,岂肯苟全惜此身,人死留名豹留皮,断头不做降将军。”的铮铮誓言。突围过程中,三十一军少将参谋吕旃蒙率一个排掩护司令部西撤,死守侯山坳,与追来的日军血战不退,全体壮烈殉国。断腿将军陈济桓在西郊突围时遭遇敌人火力严密封锁,不幸中弹,负伤后,他在名片背后写了几行字,交给身边的卫兵,名片背后写着:“职右肩受伤,不能脱离战场,决定自杀成仁,以免受辱”。

桂林战役以后,美丽的漓江近五公里的江面上都是中日两军尸体,战争之残酷可见一斑。日军战地指挥官在后来递交给大本营战报中说:“皇军在桂林之役中战死1.39万人,伤1.91万人,失踪300余人。其中阵亡9名大佐级别的联队长,31名中佐级别的大队长,近100名少佐级别的中队长和小队长,漓江之水为敌我两军之血,染之为赤。此战役为我一生中所经历到的最惨烈的战役,并非在于规模,而在于敌军之勇猛。”看来,这位日军指挥官并非向大本营战报“谎报军情”。

桂林光复后,全城军民为三将军公祭三天,在花桥桥头的孤峰-----芙蓉石上镌石,以山作碑,铭纪三公,(不幸此山之碑铭在1949年后被铲去)国民政府追认阚维雍为中将,在普陀山半山腰的博望坪修筑阚维雍、陈济桓、吕旃蒙三将军墓,蒋介石、李宗仁、白崇禧为墓地题字,以悼忠魂!1949年以后,墓地被毁。

1984年,三位将军被中华人民共和国追认为烈士,被毁的三将军墓亦重新修复。三将军的忠魂与将军八百名忠勇部下在博望坪长相厮守,此后,年年清明,桂林人民到此扫墓,追悼英灵。近几年来,在三将军和八百壮士墓地,又镌刻了碑文,将史料公诸于世。  

 
  2015年8月.

本站刊登日期: 2015-08-18 20:4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