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新总统上台,可以用中国俗语“一朝天子一朝臣”形容:全新内阁之外,联邦政府中成千的“政治任命”(political appointments)及其虾兵蟹将下属也随之轮换,只有终身职的最高法院大法官和任期固定的联储局主席例外。
两党轮流坐庄时尤其如此,像沉船之前老鼠逃难一样,大批中层人士提前另谋高就,是华盛顿“政治股市”转向的明确信号。在克林顿和奥巴马赢得白宫之前,都出现了共和党人士向外求职简历满天飞的浪潮。
庞大的联邦政府机器此时平稳过渡,是美国民主体制的亮点。另外便是华盛顿“党争止于大洋边上”的传统,意为外交政策不受党争和轮流坐庄的干扰,大致是“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的美国版,在美苏对立的冷战年代基本受到尊重。
自从苏联和华沙集团解体、美国独大以来,华盛顿外交政策明显党派化。克林顿的外交政策受到共和党保守派的强烈批评,小布什总统上台伊始,在外交上“逢克必反”,即ABC——Anything But Clinton,美中关系因之在海南间谍飞机迫降事件后达到最低点。后来的“反恐”战争,更成为共和党修理民主党的利器。
奥巴马赢得白宫之后,吃够“反恐”政治化苦头的民主党自然如法回敬,请君入瓮,“逢布必反”(ABB),外交政策也不另外。这已有许多论客评论。
改朝换代影响“臣国”命运
笔者要指出的,是冷战结束以来,美国成为公认的世界帝国,其总统不仅是一国之君,更是“美国强制和平”(Pax Americana)的霸主。
照传媒的普遍说法,奥巴马现在是“世上权力最大之人”。新世界帝国虽然远未达到“溥天之下,莫非王土”,但在美国鞭长所及,出现类似西周初年“封国土(科索沃‘独立’),建诸侯(‘颜色革命’)”的局面,而华盛顿册立的“民主领袖”,成为“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现代版。
换言之,布什政府扶植的若干“小邦之君”,可以看成是华盛顿的“海外臣民”,而不能不受白宫换主后“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影响。
特别是奥巴马在“反恐”问题上“逢布必反”,不仅“反恐战争”这一名词正在退休,最大的政策逆转是把“反恐”中心战场从伊拉克移到阿富汗,关联到若干“海外臣民”的命运沧桑。
从大的角度,莫斯科在新一轮大博弈中一系列出色运作,逆转了美国对俄罗斯后院的蚕食,特别是吉尔吉斯斯坦决定关闭美军基地,而巴基斯坦塔利班组织有效切断了北约运输路线,使得华盛顿难以避免寻求与莫斯科的地缘政治交易,以减缓北约东扩和在东欧布置反导弹系统,来换取俄罗斯在阿富汗的合作。
美国党争造成阿富汗总统困境
奥巴马一旦作出这样的交易,除了在布什政府压力下支持反导弹系统的波兰和捷克政治领袖,最大的输家便是布什政府“颜色革命”的两个典范——乌克兰的尤先科和格鲁吉亚的萨卡什维利,两人最终都可能成为华盛顿“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海外臣民”。
但是白宫换主后日子最难过的,非阿富汗总统卡尔扎伊莫属。
卡尔扎伊原来是“美国的小马驹”(法国《世界报》语:poulain des Etats Unis),由布什政府竭尽全力(包括“劝退”阿富汗前国王和其他许多政治领袖)而“册立”,也是世上除了美国总统之外唯一需要清一色美国保镖卫护的“民主领袖”。
卡尔扎伊目前的困境,明显是美国两党党争的延续。卡尔扎伊成为布什政府首选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他担任美国Unocal石油公司顾问的经历,布什政府与石油业的紧密关系,人人皆知。
去年美国大选期间,支持民主党的自由派传媒领先攻击卡尔扎伊政府的腐败无能,并且在奥巴马上台前后达到高峰。例如《纽约时报》年底发表长文揭露卡尔扎伊政府的彻底腐败,月前《国际先驱论坛报》刊登漫画,描绘卡尔扎伊在其阿富汗长袍下卵翼了从毒贩到杀手的各种社会渣滓。
与此同时,共和党论客不断在《华尔街日报》和《华盛顿邮报》等刊物上警告奥巴马政府不能抛弃这一布什政府的“忠臣”。
卡尔扎伊的另一主要问题,是他只是华盛顿的“王臣”,而从未获得欧洲“盟邦”的青睐,就连最亲近华盛顿的英国政府也对他彻底失望。北约秘书长夏侯雅伯新近在《华盛顿邮报》上公开批评卡尔扎伊,是个明确信号。
问题是在百孔千疮的阿富汗,奥巴马至今还找不到更有效的海外“王臣”。卡尔扎伊是否会步李承晚和吴庭琰的后尘,成为华盛顿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海外版,因此尚在未定之天。
(作者在北美从事科研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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