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陈奎德 

座谈人：程翔先生，原香港资深媒体人， 独立学者

一、背景

我们今天要回顾和讨论的是——香港，是《港区国安法》实施三年以来的香港。她曾经是全世界的自由港和金融中心之一，曾经是中国人千方百计奔赴的特别是在1949年，1962年和1978年之后大规模逃亡涌入的一个自由、法治、文明、繁荣的伟大城市。它如何在《国安法》实施三年以来坠落的历程。

三年前，2020年6月30日，在北京的中国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在一片掌声中全票通过《港区国安法》，宣布即日在香港实施该法。

从那一天起，香港，这个世界称颂的东方明珠——自由港，全球第三大金融中心，迅速黯淡下来，进入了它开埠近180年以来最黑暗的时期。

自此，“一国两制”已经荡然无存，“港人治港”成为一句空话，“高度自治”变成“北京管制”，“基本法”已成一纸空文了。

二、香港曾经是推动中国大陆文明进步的桥头堡

• 晚清时期
• 民国时期
• 共产中国时期

三、《国安法》破坏乃至摧毁香港的法治与司法独立

法治与司法独立：徒有其名

《港区国安法》的全文是在法案通过实施后，才公诸于众的。中共的这一黑箱操作习惯即使是掌权70年后仍不能摆脱其秘密地下党的做派。而该法涵盖面极为广泛且刑罚严峻，内容包括分裂国家、颠覆国家政权、组织实施恐怖活动和勾结外国势力等罪行，最高刑罚达终身监禁。

在《港区国安法》下，香港司法独立受损，香港当局根据国安法指定了多位法官，包括法官陈广池、裁判官苏惠德、法官林文瀚，香港历来引以为傲的司法机构独立，现在已经是“虚有其名”。有美、台学者分析指出，不排除有制裁法官的可能。（在《香港国安法》生效第一天，一名23岁青年驾驶插有“光复香港 时代革命”旗帜的铁骑，被指撞伤三名警员，成为首名国安法被告。香港律政司指定，该案件将不设陪审团，打破香港沿用176年以来的陪审团制度。事件让外界再次关注，在《香港国安法》巨石压顶下，香港一贯沿用的司法程序和制度再遭受巨大冲击，甚至变得和中国一模一样。）美国“美中经济与安全审议委员会”（USCC）在其年度报告中，反映对香港法治的“不信任”，这将引起外国企业关注，严重削弱香港营商地位。

近期香港政府更著手大幅減少區議會的民選席次，以及修訂「法律執業者條例」，要求不具本地全面執業資格的海外律師必須事先申請並獲特首批准，才有資格參與國家安全相關案件，且特首有權隨時改變決定。

香港国安法实施3年，香港行动者组成的匿名研究团队日前发布：“国安法后：香港法律/非法律审查手段研究报告”。报告提出清楚分析框架，说明审查机制如何运作。

报告的第一个关键发现是，香港在后国安法时代，审查机制以三种方式产生作用，分别是“来自政府的法律手法”、“来自政府的非法律手法”，及“来自非政府的非法律手法”。

“来自政府的法律手法”方面，是指香港政府透过法律手段来达到审查目的，除了实行权力极大的国安法，也启动殖民时期的威权法律如“煽动罪”、“公安条例”，同时进一步以维护国安为理由去推动各个方面的修法。“

政治迫害愈演愈烈

《港区国安法》自2020年6月30日至2023年7月3日，据香港警务处国家安全处总警司李桂华表示，共拘捕260人，年龄介乎15至90岁。当中有161人和5间公司已经被检控，其中79人已被定罪或等候判刑。这些危害国安法案件应由特首指定的法官审理。而当在国家安全面临重大现实威胁等特殊情形下，中央派驻香港的维护国家安全公署有权介入调查，案件可交由内地法院审理。

香港成为完全丧失了“免于恐惧的自由”的地方

2023年7月3日，《港区国安法》的恐怖主义黑手伸向了海外，香港警方國安處通緝8名人士，他們包括任建峰、袁弓夷、郭鳯儀、郭榮鏗、許智峯、蒙兆達、劉祖廸以及羅冠聰，並分別懸赏100萬港元奖励有關人士或案件提供的消息。

《国安法》所列的“四种罪行”，其范围之广之荒诞，令人瞠目结舌：

《国安法》列明了域外管辖权，任何人即使非香港永久居民，在香港境外涉嫌违反《国安法》，也可被追究。（7月3日香港警方指控八名海外活动人士犯有严重的危害国家安全罪行，包括与外国勾结和煽动分裂国家，并对提供信息使他们被捕者提供悬赏。）

早前，英国的非政府倡议组织“香港监察”便被警方国安处和保安局警告涉嫌勾结外国势力。

除了对违法行为执法，国际特赦组织指，《国安法》赋予中国政府和港府广泛权力，监控香港学校、公民组织、传媒和互联网。

去年，该组织在《国安法》实施一年后曾发声明称，“《国安法》一年之内已令香港加快走上成为警察城市之路，使当地居民陷入人权危机”。

四、《国安法》摧毁香港的言论出版结社集会自由

自由港何在？

国安法实施以来，香港传媒的生存空间日趋恶化，国际组织“保护记者委员会”(Committee to Protect Journalists简称CPJ)发表年度报告，提及香港在实施《港区国安法》后首度有新闻工作者被囚禁，包括壹传媒创办人黎智英、6名前《苹果日报》高层以及网台D100节目主持人杰斯等。

香港已经从过去的新闻书籍言论出版的天堂沦为禁绝自由的地狱

黎智英创办有26年历史的《苹果日报》，在《港区国安法》实施一年内，两度被警方国安处人员大规模搜查报社，拘捕多名编采人员，今年6月更被冻结超过232万美元的资金，难以继续维持网站及报纸出刊的运作，成为国安法下首家受压关闭的媒体。

在《国安法》2020年6月30日实施前夕，已有多个本土派以及独派政党、组织宣布解散，包括香港众志、学生动源以及青年新政等，民主派政治人物亦相继流亡海外，包括前香港众志创党主席罗冠聪、前青年新政召集人梁颂恒等。

寒蝉效应

由中国全国人大常委会通过的《港区国安法》实施后，一年之后，就有超过50个香港公民社会组织，在国安法的压力之下被逼解散或停止运作，最为人熟悉的是举办六四烛光集会超过30年的支联会、主办7-1大游行接近20年的民间人权阵线，以及长期发表反政府意见的《苹果日报》等。有学者分析，反送中运动之后北京借国安法进行一次彻底，而且有系统的政治清洗，企图令香港变成一言堂的社会。

过去香港，可以成立组织，可以跟外国同样性质的组织，或者其他的政治组织或者非政治组织交流、联系，有了国安法之后，实际上就令原来的合法行为变成一种‘罪行’。政府可以随时指控你，这些组织自然就很难在国安法底下继续运作的了，甚至有部份会被当局翻旧帐，在这样的威吓底下，这些组织就唯有解散，或者停止运作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只是针对这些别的媒体，或者是个别的新闻工作者，或者他们的抱负或者主张，都是一种寒蝉效应。

在香港工作的稳定性，及其前景，都受到威胁；不只是经济的问题、不只是市场的问题，而是加了一个很浓厚的政治压力。

国安法是一种泛政治化的检控，以打压言论及公民社会集会结社的自由，与香港社会长期以来建立的公民社会文化完全不同，它造成了公民社会的解体。

一言堂就是这样逐步造成的。

社会后果

移民潮

为什么这么多港人会移民，这么多港人会感到恐惧？就是现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以及政治环境，造成那种社会气氛很压抑，令人愈来愈失去对于香港社会的归属感及安全感。这种生活的恐惧感，不安全感，就已经令到这个政府很难有效管治及领导这个社会，一些重要的民意调查已经清晰地反映了这种社会气氛，於是，移民——用脚投票，就成了自然的选择。移民潮是《国安法》的一个直接后果。有统计表明，自《国安法》实施以来，已有40万港人离开香港，移民海外。

北京针对的不只是香港本地的公民社会组织，一些国际性的组织亦可能被针对，包括香港外国记者会FCC，在国安法实施后有外国记者的工作签证不获续期，国际特赦组织香港分会也宣布撤出香港。国安法对香港的国际地位必然造成影响。

五、香港内外，三年来的奋斗

致拜登公开信

全球数十个权利团体今年7月1日发表一封致美国总统拜登的联署公开信，对美国政府正在考虑给予香港特别行政区行政长官李家超制裁豁免，允许他出席11月在旧金山举行的亚太经济合作组织 (APEC) 会议的报道，表示严重关切。

香港观察、人权观察、中国人权捍卫者等53个世界各地的权利组织联署了给美国总统拜登的公开信，内容表示：“我们明确反对解除制裁或给予制裁豁免，要求拜登政府立即明确声明不会允许李家超出席APEC峰会。”

公开信指出：过去四年来，李家超一直是严厉镇压政治和公民自由以及破坏香港自治的主要策划者。在2019年的香港民主运动期间，李家超担任香港保安局局长，通过警察过度使用武力镇压了大规模抗议活动，并任意逮捕了1万多名公民。2020年，美国因此对李家超实施了制裁。

公开信还指出：自李家超2022年5月被中国政府任命为行政长官以来，他领导了对香港的言论、结社和集会自由的大幅限制，对法治的无情攻击，以及对政治参与权的有效废除。超过1,500名政治犯在香港狱中受苦受难。这个数字还在继续上升，而且港府系统性地打击仍在继续。 在这种背景下，豁免制裁，允许李家超进入美国将发出完全错误的信号，即侵犯人权行为不会产生持久后果。

公开信呼吁拜登政府，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必须重申其对人权和民主价值观的承诺。“我们指望您做正确的事。”

英國籲北京廢除國安法

英國外交部今年5月下旬向國會發布每6個月一次的香港報告，呼籲北京與港府落實聯合國人權理事會去年7月的建議，廢除國家安全法。

香港主權1997年7月1日由英國移交中國後，英國外交部每6個月向國會發布一次報告，闡述關於香港的「中英聯合聲明」執行情況。

今天發布的報告內容涵蓋2022年7月1日至12月31日。外交大臣柯維立（James Cleverly）在前言提到，中方持續不遵守「中英聯合聲明」，英國將持續堅定要求中國遵守聲明以及其他中方自願接受的國際義務。

港人的软对抗

今年的7月1日是香港主权移交26周年。特首李家超在特区成立26周年酒会上说：须警惕香港的“软对抗”。

众所周知，过去多年里香港民主派都会在“七一”这天举办大游行，起点就是维多利亚公园。疫情大流行中断了这一活动，撤销防疫限制后的第一个“七一”前后一连三天，在维多利亚公园举行“庆回归”活动，特首李家超和中联办主任郑雁雄等人到场主持开幕仪式。

香港社民连组织“七一”示威被迫取消。

流亡到世界各国的港人举起时代革命旗帜

因《国安法》而流亡海外的港人，承续了香港时代革命的精神，在英国、台湾、美国、欧洲、澳大利亚、日本……成立了各种团体、政党甚至流亡议会、政府，同时游说所在国政府和议会支持港人抗击北京镇压，引发了世界各国的同情、理解和支持，有声有色，可圈可点。

六、香港180年来的生活方式，毁于一旦？ 

中共何以能在接管香港仅26年，就完全摧毁了一个自由城市？历史的教训何在？

自1843年香港开埠180年以来，当前的香港是其历史上最为恐怖与黑暗的时期，似乎港人历来所拥有的法治、自由与繁荣将永远消逝，一去不复返了。

然而， 这种超出想象的恐怖与黑暗，会真的世世代代延续下去吗？

联想到香港历史上的日据时期、中国文革时的香港六七暴动……其时，也是黑云压城城欲摧，不堪回首,,,,,,。然而，最后港人都挺过来了。

考虑到国际文明国家浩浩荡荡力量的围堵大势，考虑到港人一百多年来所形成的坚韧的灵活的生命力和生存智慧，考虑到港人对自身生活方式的钟爱已融化成为本能，我们相信香港一定能挺过当下这一段黑森森的历史插曲，一个浴火重生的自由港将再次重现于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