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医行踪

作者: 高燕宁

1)许荣根

2007年4月10日,周筱赟博客撰文《6个号称包治艾滋病的“民间神医”的情况》,在文中所列出了六位出现在河南艾滋村的游医中,并未提及此人,而我却在访谈付成时,意外得知了其一些情况。我是2002年夏访谈的付成,同年秋季在沪却收到了许荣根的一封信,显然是付成把我的通讯地址告诉了他,因为付成那有我的名片和通讯地址。

至少付成对许荣根是心存感激的,否则他不会把我的通讯地址告诉许荣根,因为哪怕多打一个没必要的电话也是要花钱的。在信中,许荣根给我寄来他写的三篇文章,外加两篇新闻报导的复印件,因其写于2000年下半年的第三篇文章与另两则关于人类基因组的新闻报导有关,尚未正面涉及艾滋病,权当前两篇文章的“伏笔”,故以下只分别摘录其前两篇谈到艾滋病的文章:

文章1改变思维,理顺关系,使人类医学从对症下药无法战胜艾滋病的死路上走出来——论艾滋病的突破

在“人体、内因、药物、外因”这四者关系中,内因与药物均制约外因,保护人体,但对外因猖獗致使内因衰竭的艾滋病(晚期HIV感染者)的治疗却是致命的:药物跟HIV一齐对人体实施了攻击,故只有坚决摒弃药物杀灭病毒亦杀灭人体的对症下药的致命错误,变为药物扶正人体内因为方向,使四者关系理顺为:药物扶正、激活、唤醒内因,恢复了制约外因侵害的能力,从而完全解除了人体和内因(均)被药物杀灭的后顾之忧。

因此,抢占人体内因制高点在临床技术上的突破,成功地自行修复衰变得“满目疮痍”不堪一击的人体,如艾滋病、结核等疾病(所致),并根本不需要——对症下药,因为强盛的内因将会自行对付任何外因侵害,随着人体内因的恢复和高循环运转,艾滋病的廿五种症状也将逐步恢复。即使那些高热(40℃以上)不退、汗出淋漓、虚脱、动则急喘的垂危病人也“疾风暴雨”,“天翻地覆”,顺利地摆脱死亡,走向康复。(2002.3.15)

由文中措辞可以推断,2002年3月15日此文写出前的许荣根,已经在国庄见到了付成,并进行了诊治。许荣根是民间中医。后来我到许家做家访时,曾好奇地问他:“你是怎么找到村里去的?”他告诉我,他是一路打听问过去的。他会模仿河南人说话的口音,并学给我听过。“说自己是个医生,找到村里,找到病人,并不难。”他说。

文章2医学的根本出路在于理论的科学化——再论艾滋病的突破

亚健康、老年病、癌症是内因病,而艾滋病是外因(HIV)猖獗,内因衰败,“内外交困”的疾病,以此人医学连思维意识的理论都没有,还谈什么攻克和突破?HIV的藏惹特征,药物无法将它杀灭,铸就了HIV阳性患者的不可逆转必一,铸就了对症下药“治疗,药物杀灭人体;不治疗,HIV杀灭人体”的两难绝境,在临床实践中对HIV、人体、药物、免疫功能四者之间关系和特点也不弄清楚,就竟然实施药物杀灭病毒,助纣为虐,使免疫功能已经丧失、缺失的人体再捅上一刀。

本文是向对症下药理论的理论方法的唱反调与叫板。本人将会拿出治疗艾滋病的临床实践,证明:艾滋病只不过是病毒加体衰的平常病,更会拿出艾滋病的特效药,使艾滋病患者脱胎换骨,重归社会。(2002.5.5)

2002年5月5日,当许荣根写出其第二篇文章时,付成的两个疗程中药治疗已经结束,其症状有所缓解,故让作者信心满满。

以上两篇文章,主要从内外因视角谈“扶正固本”,以本驱邪。在传统中医看来,没有哪个病的“病因”是不清楚的。换言之,对中医来说,每个病的“病因”都是清楚的。许荣根相信中医,自信能把艾滋病治好,文中虽未从经典中医的角度来谈辩证施治,但当HIV来势汹汹时,他相信固本乃当务之急,以本驱邪是唯一出路。

2002年秋,我到许家做家访,但见其乃沪上普通人家。他自费为付成供药,是基于他对中西医与内外因的综合理解,使他有信心把艾滋病治好。他妻子对我说:“你就帮帮他吧,他快坚持不下来了。”可见,河南之行的花费已非许家所能承载。上海人一般是不请人上家里坐的,但他一家人却要留我在家吃午饭。我没吃。

我跟许荣根谈了自己对中医中药治疗艾滋病的看法。我认为,中医中药改善艾滋病人的症状是可能的,甚至提高一下CD4也是可能的,而是否真的有效,最终还得看HIV的病毒裁量是否减少了。我不认为许荣根能做到这一点,故劝他激流勇退。

2)莫以贤

周筱赟博文是这样描述莫以贤的:

莫以贤:自称中国中医研究院研究员,自办广东湛江中医药研究所,任湛江市贤博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自称3年来在河南上蔡县治疗近百人,并号称发明的中药秘方“克艾特胶囊”治愈了若干例艾滋病患者,经检测HIV抗体已呈阴性,查不出病毒载量云云。


冬子正在服的药正是莫以贤的克艾特胶囊。(摄于2002627日)

 


药瓶标签上的克艾特”清晰可见

4.第二次见付成

2002108日,付成的二哥去世,时年35岁。二嫂改嫁。

2003年开春前,我再次见到付成时,他病得更重了,精神萎靡,高烧不退,脸部浮肿,一病不起。

 

 

再次病倒的付成。(摄于2003118日)

    200347日,付成去世。这时离我第一次见他,才有九个半月。

5.大妈当家,大爷装沙

大妈是这个大家庭的主心骨,说一不二。她通天地,讲辈分,个性强,是个有能量之人。可越是这样,就越不容易在这场灾难面前低头认命,而越不低头就要找出路,越找出路就越走进死胡同,穷尽所能而越走投无路,就越痛苦。她低头独坐,一筹莫展,苦不堪言,老泪纵横,可能说的就是这么一种心境。

大妈当年也卖过血,身体并不好,所以目前这一大家族中,只有大爷的身子骨还算硬朗。两老当年虽然都还不到七十岁,但无论怎么说,早就过了“法定退休年龄”。在这个社会里,有一类人即使是到了法定退休年龄,却仍然不愿退休。法律算什么?年龄一改再改越改越小,人也就越活越年轻。但大妈和大爷不属于这类人。他们巴不得早早退休,安享晚晴,颐养天年。只可惜,老天不长眼,他俩没这个福分。

2002710日,下午二点时分,当我按约好的时间去访谈这位大爷时,他才匆匆从从沙石场起赶回家。他告诉我:那天上午,他给大家一道装沙缷沙,不知道装了多少车沙石,也不知道缷了多少车沙石,反正装一车沙石,能分到他个人手上的只有几毛钱,最后他一共分得的人民币是——3.8元!一个上午,他挣了三块八!!

对大爷来说,这三块八,每一分一毫,都是真金白银,或权当真金白银,皆要掰成两半花。幸亏那时还不是“四万亿”的年代,否则这三块八,只够买一斤短斤少两的青菜!

也许我有理由感到些许欣慰,因为我给他访谈费,会比他上午挣的钱要多一些,这样可以遗补他那个下午没能继续干活所受到的损失。否则,如果单纯从“经济理性”来看,他不一定会接受我的访谈,而宁可继续装他的沙,虽然我相信,他一定不是那样的人。也许,他那个下午,可以给自己放半天假,歇一歇,就相当于“调休”吧。

但我根本没理由感到欣慰。这样的访谈只是一次性的。他明天还得继续装沙!

曹操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说得多么豪迈,多有豪气啊!可眼前这位大爷,老骥出马,拒绝伏枥,不也同样“志在千里”吗?

儿子英年早逝,老汉老当益壮。装罐沙石,这可属于响当当的“重体力劳动”,这可是年轻小伙子才配干的活啊!我事先并不知道他在装沙石,否则我一定会到沙石场上,专程为他拍一张特定,就像现在那么时髦的“写真”似的。但这件事,给我的印象实在太深,所以虽然放在心里,可就一直这么惦记着,但在村里一忙起来就忘了,那时每一件事都很急,根本分不清楚什么先来后到,碰到什么事这做什么事。直到2003820日,当我路过村口时,正好看到了大爷正在马路边的沙石场上装沙,于是真心掏出相机,这才补上了这张照片。这时,离我上次正式访谈他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年零十天,可他仍然在那装着沙。

 


一年后,大爷仍在装沙。(摄于2003820日)

就这样,大爷身先士卒,老马当先,率领一家老小,舍命抗击艾滋!

6. 第三次见付成

当我第三次见付成时,他已不在人世间,让我能感觉到他曾经存在的,就是那门上的春联。按当地的习俗,家人故去后的第一个春节,春联是颜色便不再是红色的,而要变成紫色,而每二年春时,再变成绿色,直至第三年时,才恢复成原先的红色。所以在艾滋村,要统计上一年度死了多少人,根本用不着冒那么大的风险去查疫情资料,那可是保密级别很高的“国家机密”。如果你不想像万延涨、马世文那样因违反《保密法》“泄密”挨抓,只到村里走一遭,点一点春联是什么颜色的,就全都知道了。


 


付成家门上的新春联。(摄于2004年春)


老三付成不在时的“全家福”。

事过境迁,我又给他们家拍了张“全家福”。如果说大半年前拍的那张“全家福”是付成“核心家庭”意义上的话,那如今怕这张“全家福”则是“扩展家庭”或大家庭意义上的了。大爷不在,装沙去了。大妈和四个孙子在。大儿媳来了,她是个艾滋病人。二儿媳没来、改嫁了。三儿媳没来,估计这时可能已经“再嫁”到马路对面的文楼村去了。三儿媳即付成之妻,春伢子之母。这时的春伢子(化名),跟第一张“全家福”时相比,已经消瘦了许多。

 

高燕宁一稿2016728

本站刊登日期: 2016-10-28 19:2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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